——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
“让我们陷入困境的是我的失误。你的指责合情合理。”
“错还是在我,我没有检查油箱。”
“油箱事小。你批评我马基雅维利主义,我承认确实如此。我以后会注意。”
“那是气话,不用在意。比起这个……伤口疼吗?”
“我把痛觉遏制了一点,没有大碍。回去擦些药膏就行。你身上也有伤,不该瞒着我的。做出游回来的决定是我太过冲动,后果我来承担。”
一目连苦笑了一下。
“毕竟你一直以来都在和哨兵相处吧。一群哨兵应付水母大概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荒伸手绕过他的肩膀,把一目连稍稍地架起来一些,枕在自己腿上。由大陆吹向海洋的风拂起他的潮湿的头发,荒小心翼翼地伸手,替一目连擦掉沾在脸上的沙砾。
夜空中星斗明亮,与海岸线上水藻的光斑互相呼应。海夜交织的尽头处,遥远的光束偶尔把紫红的天空惊诧地点亮,瞬间便又熄灭重归于寂,只留下视网膜上一块斑斓的残像。
“我会学习的。”荒斟酌着字词,“也许这是个我要用一辈子学习的科目。”
他们的精神连接安宁又稳定,像是一条舒张的血管,把两个单独的个体紧密地勾连在一起。
“学习什么?学习怎样对我好吗?”
完全放松了的一目连躺在荒的怀里,不由得说出平时绝对不会说的话。
“学习怎样和你度过今生。我做的不够好。”
“你在学校里学习的东西,从来没有哪一科需要耗费这么多精力吧?”
“我喜欢挑战极限。”
荒捋着一目连半长的头发,他的精神图景广阔地延展开来,将眼前灿烂的大海完全收纳,而一目连也把握着这个机会梳理起哨兵的思绪。他们从未有过如此试探性的、极为克制的温柔交流。或许是因为疲劳和ròu_tǐ上的疼痛,或许是因为幻境一般的星与海,或许是因为无法预知的死亡的魅影。
“一目连训导员,我刚才的表现能得到多少分?百分制。”
“……八十五。”
“苛刻。扣分是因为我没有挡住的那些伤口吗?”
“恰恰相反。扣分是因为你替我挡住的……如果那真是毒水母,黑暗哨兵也必然无法抵挡。”
一目连仰起脸庞,抚摸上荒的面颊。眼前的男人罕见地流露出近乎少年似的纯真,他的眼睛像是在发亮,面容端庄而严肃。荒低头与一目连对视。
“‘哨兵应保护他的向导;向导的生命安全得到保障后,其次考虑个人安危’,这是‘向导与结合’这门课的卷首语。”
“你明明告诉我这门课你睡过去了,没有听。”
“为了满分过考核,书我还是看了的。”
“但我这门课是自编教材。‘向导一目连’的卷首语是,‘无论何时,生死与共’。”
一目连微笑了。
——生死与共。每个人都是1/2,一同活着,一同死去。他先前对荒的质疑现在看来不异于无理取闹,没有任何爱的言辞可以与那布满鞭笞伤痕的脊背媲美,疑问的潮水在行动的金石前被击碎成浪花。
“这可是你说的。劳驾某位念子向导不要总是想着救人,冲得比哨兵还猛。”
“批评我吧。”
荒俯下|身子,用一个浅浅的吻批评了这位得意忘形的向导。而向导又用热情的舌吻回应了他的哨兵,不思悔改。
在晴朗夜空笼罩的某处小岛上,两个人缓缓地纠|缠到了一起。
最终,这场彻夜的海滩激|情以一目连着凉患上感冒而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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