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旸轻描淡写地回给他一个眼神,程默从中读出他其实也猜到自己的意思了。这样的认知让他愈加羞愧:“对不起。”
应旸没有接受他的道歉,只说:“你说你下午有课,我就没有打扰你。”
“……”程默无地自容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因为他当时没有向应旸说明自己确切哪个时间段有课,假如对象是林静泽,他一定会交代清楚的,他之所以这样说,确实存了谢绝应旸打扰的心思。
他怕交流越多,回忆也就越多,当记忆组块存储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再想清空就更难了。
“那我刚刚打你电话,你为什么不接呢,我一直在找你。”程默说这话初衷不是为了开脱,他只是想让应旸知道自己还是在意他的,远没有他所想的那样冷漠。尽管就这样顺势让他死心也好,可不知道为什么,事到临头,他终究还是做不到。
“你觉得我为什么不接。”
程默明白了。他是想让自己也尝尝类似的滋味。
“我等了你两个多小时,你才找了我多久。”
“你也太幼稚了!”程默恼得眼热,指责的话不假思索地说了出口。
“你不幼稚,临时变卦就该打电话和我说。”
“凭、凭什么?”
“……”应旸夹着烟看了他几秒,忽然自嘲一笑,把烟轻轻按灭在碟子里,“你说得对,不凭什么。”
接着不等程默懊悔他就起身最后看了眼蛋蛋,挤开程默穿鞋往外走:“东西我都不要了,你拿去扔了吧。”
“应……”
砰!
枪决似的一声砸在程默心上,以致他失神片刻,半晌才反应过来:应旸走了?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走了啊。
也好,再也不用心烦了。
可是潜意识觉得他们不该就这样结束的。程默慢慢蹲了下来,把头埋在膝上。不久前吃饭的时候师兄问他有没有想过他们可以重新开始,他当时没有回答,因为实际上他根本从没想过。
他怕师兄说他胆子小,让他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
但有些事在他心里真的过不去,他还不够成熟,没有足够的经验妥善地处理它们,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他知道自己钻进了死胡同里,多少有些偏执,一直也没有人能把他成功带离出去。
自己不能,师兄也不能。
程默偏头望着紧闭的门扇,那就像他自我封闭的心门一样,上头有锁,但外头的人没有钥匙,钥匙攥在他自己手里,在他把钥匙交出去以前,外头的人永远也别想进来。
除非他自己主动把门打开一条小缝,这样那人或许才能瞅准时机破门而入。
程默把头侧到手臂上用衣袖擦了擦眼,强撑着起身走到门前,往猫眼里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望不见。
他攥着门把,默默在心里问自己:要开门吗?
开门以后呢,该去追吗?
都这么久了,估计是追不到的。
就算追到了……又怎样呢?
接着他像刚才拨出最后一个电话时那样自我告诫:要是没追到就算了吧,真的……算了。
就当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以后倘若师兄再问起这个问题,就说他尝试过了,但错过终究是错过,不是他胆子小,也不是他有意委屈自己,只是一切都已经注定好了,他们确实是有缘无份,怨不得任何人。
程默紧张得手心冒汗,他垂手往裤子上擦了擦,微一咬牙,用力扳下门把——
视线对上一双蛰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和半个多小时前无比相似的场景。然而这回却是他头脑中隐约希冀的真实上演。
也是此刻他才恍然惊觉,原来相较于应旸的离开,他更希望应旸还在,就像留存在他脑海深处的珍重记忆一样,哪儿也不去,永远不舍得清除,时不时还能鼓起勇气,隐秘地、背德地捧出来偷看一眼。
应旸双手环胸靠在门外,一点被人撞破的尴尬也没有,反而理直气壮地说:“原本只想等你十秒的。”
闻言,程默隐忍已久的眼泪再也按捺不住,唰一下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