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添自那人被盛黎制住后就从藏身的小雪堆后面跳了出来,他步伐轻巧,飞快地踏过积雪跃到了盛黎脚边,此刻听盛黎如此发问,便好奇地踩着盛黎的衣角跳到他肩头,伸长脖子张望,倒是正巧与那人对了个照面——
狼皮帽子在方才的挣扎中已经掉落,露出了一张饱经风霜的苍老的脸。
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老人,他脸上有着岁月留下的深深沟壑,花白的胡子上结了薄薄一层冰,配上被盛黎扼住动弹不得的姿态看来着实有些可怜。
然而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眼神锐利难当,即便是被完全压制的状态也没折损分毫。此刻他先是看了盛黎肩头的小狐狸一眼,这才没好气地冲盛黎道:“知道是老头子我,还不赶紧放开。”
这名山大川的守护者们除了专业的护林员外,还另有一些民间自发保护山林的人,这老狙爷正是其中之一。
老狙爷家祖辈是耍猴人,以前的人们把猴叫做“狙”,养猴人的雅称则为“狙公”,传到老狙爷这一辈已经是第四辈了;这些年耍猴的手艺因为市场没落而渐渐退出了市井舞台,但老狙爷仍养着猴,村子里人也照旧叫他“老狙爷”。
老狙爷自小长在盘龙山脉下,对于这座大山的感情非常深厚,早年间盘龙山没有护林员这一说,保护山林全靠村民,在盛黎他们这些护林员到来之前,老狙爷已经守了这座大山几十年。
在护林员们到来后,老狙爷因为年纪渐大也不再经常上山,但只要身体允许,他仍然会时不时地上山看看。
盛黎真没想到和自己打了几枪的人会是老狙爷,忙不迭松开手,又将老头给扶了起来,随口问道:“老狙爷,这大雪天的你怎么上山来了?”
老狙爷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捡起帽子拍了拍雪花重新戴上,又活动了一下被盛黎按得发麻的手腕,哼了一声,这才说道:“还不是听说这山上又来了不安分的野狗刨食儿,我不放心,特意上山来看看……上山以后隐约听见狐狸叫,还以为又是那帮子狼心狗肺的东西来打狐狸了,所以过来看看,谁知道是你小子。”
见饲主和这人认识,显然还是十分熟稔的关系,夏添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原本微微弓起的脊背也随之放松下来,他跳到套住老狙爷的活套旁,拿爪子把绳套给扒拉开了。
“哟!这狐狸成精了!”老狙爷眼睛一亮,原本有些硬邦邦的语气随即和缓下来,这活套他知道,还是他教给盛黎的,看似简简单单,但解开却很费功夫,如果不是熟知绳结的人贸然动手,只会越解越死,不用刀割根本没办法。
而这只看着才几个月大的小狐狸崽子看似胡闹似的几下扒拉,竟然就把这活套给解开了。
老狙爷自小就长在盘龙山,自家又是养猴的,知道动物最是通灵性,因此对于山中飞禽走兽都十分喜爱,此刻见了夏添这只颇通人性的小狐狸自然更觉欢喜,他方才之所以会在明知对方手里有枪且敌友不明的情况下出来,正是因为听到了小狐狸的叫声。
老狙爷知道狐狸习惯群居,这样的幼狐叫声骤然在雪地里出现必然是小狐狸走失了,眼看着这风雪越来越大,独自一个呆在雪地里的小狐狸恐怕撑不过几分钟,他担心小狐狸冻死在雪地里,因此才愿意冒着风险出来寻找。
当然,老狙爷怎么也没想到给自己下套的就是眼前这只看起来灵气十足的奶狐狸,还以为是盛黎早就在这里设下了埋伏,他觉得这算是自己技不如人,倒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好在两人刚才都还是保留余地地在互相试探,否则以他们两人的枪法,就保不准今天是伤一个还是伤俩了。
听到老狙爷的赞赏,盛黎奖励似的伸手轻轻挠了挠小狐狸的下巴,平淡的语气中却难掩一丝骄傲,“夏夏的确很聪明。”
老狙爷抖了抖皮靴上的雪花,先是颇为喜爱地看了一眼毛茸茸的小狐狸,这才转头看向盛黎,微微眯了眯眼,“你小子进山这些年可没做过亏心事,要不是看你真心待这盘龙山,我也不会把手上的功夫交给你。”
盛黎一愣,很快明白老狙爷是在暗示什么,他无奈一笑,一边把固执的老头给搀扶着站起来一边解释道:“老狙爷,这不是我捉的……不,也算是,但他可是自愿跟我走的。”
“呸,你就满嘴跑火车吧。”老狙爷一脸不信,“这大冬天的小崽子能离了爹妈?还是这么小的狐狸崽子,一看就出生没多久,认不认识人还两说,你就敢说自愿跟着你走?”
顿了顿,他又语重心长地对盛黎道:“小盛,我知道你平日里对盘龙山的狐狸很照顾,可……可再喜欢也不能伸手,这些动物是野生的,不是动物园里长大的,它们就合该漫山遍野的跑,这盘龙山才是它们的家。”
老狙爷显然是认准了盛黎这是偷的小狐狸崽,要以寻常人所想也正是如此,谁能知道这只小狐狸早八百年就认定了盛黎?
盛黎百口莫辩,倒是小狐狸听得着急,他不欲旁人冤枉饲主,因此也不等盛黎解释,自己就先蹿到了对方胸口,张开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扒拉住衣领,拿湿润微凉的鼻尖去轻碰盛黎的下巴,等碰完了鼻尖,又探起脑袋去磨蹭盛黎的肩颈,像人类亲热时交颈缠绵一般,这边蹭蹭那边挨挨,还不时发出稚气的轻鸣,一条雪白的尾巴更是一直左右摇摆不停,那副亲热劲让一旁的老狙爷看呆了眼。
他在盘龙山里这么多年,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