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死人沟的人便算是山神的所有物,村长绝不敢下去找人,所以才会故意设计令陈歪嘴和绿毛跟上,把他们当做新的祭品,他与数不清的人贩子打了许多年的交道,这样的活计可不是没做过,他知道这些人贩子一个个都钻进了钱眼里,绝对不会就此放任他们自己去找人——否则若是凭村里人自己的本事找到了,那剩下的钱款谁还会跟他们结?
是以从头到尾村长都不知道夏添的容貌,哪怕如今小狐狸就站在他跟前,村长也并不知道这人就是当日的祭品,反而因为对方身着长衫,误把他当做了纸片里那个青年,以为是山神震怒于今年的祭品不够好,于是让自己的新娘前来问罪。
夏添见那村长言语颠倒目光涣散,显然是被自己吓得狠了,他皱了皱眉头,一把丢开他,道:“把宅门打开。”
村长回过神来,弓着腰背连连点头,拿出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黄铜大锁,又毕恭毕敬地替夏添将门推开。
夏添冷眼看着他,问道:“你方才要进宅子里做什么?”
村长犹豫了一下,却到底不敢瞒着这位“山神的新娘”,于是说道:“我们村子里才给山神献祭完毕,我来告知山神,好求得下半年的庇佑。”
夏添一听这话的意思,便知道这“山神”竟是每半年便要两个人献祭,只在心底冷笑一声,这哪里是什么山神,分明是无间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他又道:“山神在何处?”
村长一愣,似乎是想不通为什么这位“新娘子”反而要来问自己,他顿了顿,答道:“山神在院中供奉。”
夏添站在门边观察了一下,这院子果然和他们在地下所住的阴宅一般无二,只是地下无星无月,再好的景致也难免失了三分颜色。
只是宅中若有似无地弥漫着一股淡淡臭气,反倒不如那阴宅来得干净,小狐狸以袖掩鼻,站在门边观望片刻,又退出来绕着宅子走了一圈。
这还是他在阴宅时盛黎教他的,小狐狸于法术一道上一窍不通,盛黎唯恐他在这个小世界里着了阵法的道,遂给他画下了数种阵法图形让他熟记脑中,又一一为他讲解了破解的法门,只可惜盛黎本是剑修,所知道的阵法也并不算多,对这个小世界的玄学道法更是一无所知,只能照着在凌阳宗所学的一二法门给夏添仔细推演,要他万事小心。
夏添一边走一边默默背着盛黎教给自己的几个破阵口诀,细细查看古宅外的草木位置和石块布局,要知道在阵法高人的手中,一叶一木均可设阵,他不敢掉以轻心。
最后,他在大门前站定,绕行一圈他也没发现任何古怪,想来这宅子外面是安全的,要破阴宅,恐怕还得从宅门内入手。
夏添看了一眼垂手立在门边不敢进去的村长,大步走进了宅中,这宅子里荒无人烟,难免显得有些冷清寂寥,但因着是“山神的住所”,每逢初一十五村长便会指派人前来清扫,所以倒还算是干净。
小狐狸也不去别的地方,只跟着自己嗅到的那股臭气往前走,很快便绕过了庭前宅院,来到了后院一座独立的小院前。
“怎么会是这里?”夏添奇怪地喃喃自语道。
因着这座“夏宅”与当初的少帅府一般无二,所以这座小院也是有的,当初在丰泰城时,盛黎还带着他进去过。
这小院也不是别的什么地方,而是一座灵堂。夏添记得当初自己还曾经跟着盛黎一同进去祭拜过饲主那一世的母亲。
当时盛黎特意与他做了一套素净衣衫,领着夏添走进了院子,告诉他:“我这一世亲缘淡薄,只是听人说起过,我的母亲在我幼时十分疼惜我,当年省城起了叛乱,叛军杀入了大帅府,见人就杀,我的母亲将尚在襁褓中的我藏在怀里,自己以背挡刀,被砍死在了府中,我却得以侥幸逃过一劫,被回府搜捡财物的士兵找了出来,交还给了盛大帅。”
当初那只小狐狸才不过历经了一个小世界,还不能从盛黎简短的叙述中想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只奇怪地问道:“那主人的父亲呢?那个盛大帅那么厉害,怎么竟没有带着你们一起跑?”
盛黎笑了笑,看起来浑不在意,“盛大帅娶了七房姨太太,自诩个个都是真爱,唯有我那由父母之约许给他的母亲不是,可就算如此,他逃命时那七个姨太太也一个不曾带上,自然更不会带上我母亲了,想来当初他原本以为我是死在府中了,没想到我命硬,克死了母亲还活了下来。”
夏添心中微酸,忍不住抱着他反驳道:“才不克死的,她一定很爱主人,所以愿意为了保护你而死去。如果是我也是一样的,即便是因为保护主人死了,也一定很高兴。”
这只小狐狸惯来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他的真心半点不遮掩,只恨不得捧出来送到心上人手中,盛黎忍不住低头吻了吻他,又笑道:“你我二人如今可是道侣,你若是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夏添听得一怔,连忙补充道:“那我一定不要死!”
而后他们便走进了灵堂,盛黎亲手刻了母亲的牌位放在其中,为她日日点燃长明灯祈福,两人跪在灵前,夏添亦认认真真地磕了头,跟着盛黎一起喊了“母亲”。
脑中不期然地想起这件旧事,夏添笑了笑,他和盛黎在阴宅中也见到了这个院子,只是他们进去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当时盛黎说,如果那院子还是灵堂,那么即便阳宅内供奉了牌位等物他们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