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灵满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又瑟缩着看了盛黎一眼,显然是对于夏添的疑问一无所知。大约是离盛黎太近,他吓得几乎哭出来,可盛黎和夏添不曾发话,他也不敢随意离开,只得慢慢地往后蹭了蹭,试图离盛黎更远一些。
夏添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明白盛黎为什么看不到小树灵,盛黎不愿他如此沮丧,走到他身旁揽住夏添的肩膀,低头吻了吻小狐狸的额头,低声安慰道:“不妨事,我们……”
话音未落,盛黎眸光微沉,他的视线落在了地面上。
此处天色阴沉,屋内更是光泽暗淡,以往盛黎一人在时尚且不在意,而今夏添来了,他才从库房里翻出油灯烛台等物照明。
此刻一盏飞鱼灯立在一侧,柔和的光线铺满了房间,亦将屋内人的投影清清楚楚地落在了地面上——
可怪就怪在,这屋内唯有盛黎一人投有倒影,他怀中的青年、以及夏添所说的,那个在一旁望着他瑟瑟发抖的小树灵皆是倒影全无。
这灯盏照不出夏添的倒影一事两人早已发觉,只是研究了许久也没发现这油灯有什么异处,只能将其归结为又是这古宅的奇怪之处。
可往日宅中不曾来过外人,是以盛黎也并不知道这油灯竟连小树灵的影子也照不出来,他思忖片刻,附在夏添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夏添留意到地上的投影一时也是颇为惊讶,闻言点了点头,转身跑出门外,复又去领了两个吓得须叶乱舞的小树灵和一具抖得全身骨节咔咔作响的白骨回来。
盛黎亲手掌灯来照,夏添一看之下果然瞧出了异状,那两个小树灵和白骨果然仍有清晰可见的倒影,可就站在他们身边的自己却没有。
夏添心道奇怪,他在灯前来来回回地踱步,最后干脆就站在灯前不走了,可即便那灯光落在他身上洒下暖黄,却依旧无法投射出任何倒影。
夏添问那个会说话的小树灵:“为什么他们有影子,你却没有?”
那个小树灵自己也泛着迷糊,他听罢夏添的问话,瞪圆了眼睛,不断挥舞手上的枝叶轻轻拍打同伴,又试图挤到另外两个小树灵中间,可如此一来,地上的影子不过也就是空了一个出来,并没有再多出一个。
片刻后,盛黎让那两个小树灵和一具白骨离开,他们一听盛黎号令,忙不迭地逃出了古宅,期间两个小树灵还摔了一跤,彼此根须交缠怎么也撕扯不开,他们又急又怕,索性抱作一团打着滚儿溜出了宅院。
打头那个被带进来的小树灵见同伴离开,颇为羡慕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又眼巴巴地望着盛黎,惟愿他能再说一句让自己也走。
盛黎将手中油灯放在一旁,又看向夏添,眼带询问之色,夏添会意,抬手指了指身前一处,说道:“他还在这里。”
盛黎点了点头,这才顺着小狐狸手指的方向看向那个剩下的小树灵,冷声道:“你绝非树灵,到底是什么来头?谁让你待在此处的?又是谁指引你去找夫人的?”
此言一出,不单那个小树灵,就连夏添也愣了一下,小狐狸下意识地靠近盛黎护在他身侧,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面前的小树灵。
“我……我……”小树灵被盛黎这一连串的问题给砸得晕头转向,加之此刻盛黎显然心情不悦,周身气势益发冰冷,令小树灵吓得跌坐在地,张开嘴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夏添仍旧一头雾水,他不明白盛黎这突如其来的怒火是为了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独独他和这个小树灵没有影子,他的目光在小树灵和盛黎两人之前来回几转,见那小树灵神情惶惶却并无心虚之色,又试着感受了一下生烟奁中的东西,那小树灵投注的枝叶仍旧繁茂如初,他便知道对方并无害人之心,于是弯腰与小树灵平视,先挑了对方最容易回答的一个问题。
“你当初为什么说我就是大王的新娘子?你就不怕找错了,你们大王发火?”
小树灵显然对他的问题感到十分惊讶,他频频望向盛黎,嘴里嘀咕道:“找错了?不应该呀?可是我分明看到那上面的就是你……怎么可能找错人呢?”
夏添眼神一凛,那一瞬间小树灵竟然觉得这个青年就和他们大王是同一个人似的,他打了个寒颤,不明白自己明明给大王把新娘子找回来了,为什么他们反而还不高兴。
“你看到是我?”夏添紧紧盯着小树灵,问道:“你在哪里看到的?”
他知道饲主在宅院内有一座小楼放满了自己的画像,那是盛黎在过往的时日里唯一可以记录时间的消遣,最开始他是每日画一幅,后来渐渐是一日几幅甚至十几副,画上的他或是狐狸模样嬉闹玩耍,或是成人模样小憩酣睡,从浮连山上那只泥球似的小狐狸到蟒袍加身的摄政王等等不一而足,全是他们过往相处的种种细节。
可那些画卷却是全被盛黎精心藏在楼中的,并无一散轶,夏添可不认为这些小树灵们有胆子跑进阁楼翻看盛黎的东西,而如果不是在阁楼里看到的画卷,那么小树灵必然还有能与外界沟通的渠道,否则当初他也不会出现在死人沟里,还伪装成小孩子将自己骗来了这地方。
果然,小树灵抓了抓脑袋,回忆了片刻后忽地眼前一亮,说道:“黑白画!黑白画上看到的!”
“黑白画?”那是个什么东西?夏添茫然地看了小树灵一眼,又追问道:“是在哪里看到的?是这宅子里还是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