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黎看了看周友荣的眼睛,稍作犹豫,问道:“周老先生,今日一过,丰泰城只怕要乱,您可需要盛某……”
“不必。”周友荣摇了摇头,脸上倒是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我这眼睛是自己生的病症,并非旁人作祟,我那不肖子将我送到此处,一日三餐也不曾亏待……”顿了顿,他说道:“今日一过,周府也总还需要一个人守着不是?”
这样大的一片罂粟花田,参与其中的人绝非寥寥,周府仆从只怕也或多或少地了解,甚至于周友荣——即使是他亲自向盛黎来检举亲子——一开始盛黎也是不相信的,他是周府的主人,周府有什么动静他会不知道?
不过今日一见,周修林在府中地位显然非比寻常,一众仆役即便畏惧他与手下士兵,却也能上前护住周修林,若不是周修林太会收买人心,那便只能是这府中早已换了新天。
恰在此刻,背后传来有人走动的声响,盛黎未曾回头,倒是周友荣先听出了来人是谁,气得胸口连连起伏,“逆子,你还有脸来?”
“父亲,大夫说了你不能动怒,否则眼疾难以痊愈。”周修林像是根本没听见父亲的责骂,温和地回答道。
周友荣气得连连咳嗽,“要我不动怒?好啊,那你现在就立刻认罪!”
周修林忽然低头笑了笑,说道:“父亲,我认罪?我何罪之有?倒是这位盛少帅……”他抬手指向盛黎,“擅闯民宅,仗势欺人,而且……与我可是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呢。”
说罢,他一扬手,身后已有数个身强力壮,手持刀具的周府仆从站上前,更有带着大盖帽的警署署长领着手下和巡捕房的几人款款而来,笑道:“盛少帅,我这也是执行公务,老百姓报了警,我们警署自然没有不管的道理,警署当为百姓做主,这是少帅府的原话不是?”
自打那一日巡捕房当街和少帅府起了争执后,少帅府又出面将薛仇的亲妹接回帅府照料,小姑娘跟着人出门时活蹦乱跳,显然是被照料得极好,不论是不是帅府故意做这表面功夫,比起巡捕房的作为显然更得民心;加之那一日少帅当街说了,不管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他都一视同仁,再要出去耍个威风也难了,连那街头卖油果子的老头都敢停止腰板说什么“吃饭不给钱是把自己看得比少帅还威风”,他们这些人原本就是作威作福惯了,可谁能有天大的胆子,敢去答应这样的话?
是以这几日这群“官老爷”们一个个不得不收敛行为,日子过得十分无趣,只恨不得哪里赶紧打起仗来,让盛黎这尊大佛移驾别省才好。
盛黎捏了捏小狐狸的耳朵尖,让对方不必动怒,他抬眼看了周修林一眼,这人能有本事联合七十八家商行贩卖大烟,还能寻得警署署长出面庇护,倒也有些手段。
他冷冷道:“就凭你们这些人?”
“人多嘴杂,难办大事。”周修林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道少帅本事非凡,不过双拳难敌四手,听说今日帅府军队都在城南山中演练,便是赶过来也晚了……何况您不是号称‘爱民如子’吗?眼下这可都是平民,少帅当真要动手?”
盛黎像是听到了什么趣事,低低笑了一声,“我可没有这么多的儿子。”
“你……”几个巡捕房的警员气得不轻,不约而同地把手伸向了腰间的枪袋。
“我若是死在丰泰城,盛家不会放过你们。”
“盛黎,你当真以为你是少帅,这南六省的皇帝就是你了?”警署署长忽地开口,“今儿也不妨让你死个明白,你以为为什么你才进城,这丰泰城里就有人靠一把枪认出了你?你又以为,你屠城三日的消息是谁放出去的?”
他的脸上带着一股恶意的快感,捏成拳头的右手举到半空展开,一枚碧玉被红线拴着摇摇晃晃。
夏添双眼蓦地瞪大,那个玉他认识!饲主说这是盛家的信物,自己还有一枚挂在床头当玩具,因为盛黎说这不过是个死物,没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署长显然不这么认为,他确认盛黎看清楚了那枚刻着“盛”字的玉,这才珍而重之地收回了袖中。
盛黎挑了挑眉,他倒是隐隐猜到了这背后的人,不过……
“不管南六省的皇帝是谁,大烟这东西必须禁!”
自从周修林说出“杀父之仇”一句后便一直沉默在旁的周友荣忽地开口,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他捂住胸口连咳数声,“阿林……你怎么还执迷不悟?”
周修林已经许久没有被父亲叫过小名了,他理了理衣襟,虽然明知父亲看不见自己,但还是低下头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执迷不悟的不是我,便是盛大帅这样号令南六省禁烟的人,在有需要的时候也会网开一面……父亲,你住在这里这么久也没看开,真是老了。”
这话无疑是证明了那枚玉佩的真实性,周友荣只觉得喉头一甜,猛地吐出一口污血,倘若连盛大帅都默许了……只怕今日这事难以善终了。
盛黎反倒鼓了鼓掌,“多谢解疑答惑。”他神色冷漠,这动作看在旁人眼中也带了九分嘲讽一分不屑,署长额头上冒出汗来,他咬了咬牙,想起盛大帅的叮嘱和许诺,说道:“你们还不动手,这位名满南六省的盛少帅马上就要像一条狗一样跪在地上向我们求饶了……”
周修林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笑道:“少帅只怕不知道,为了给父亲止痛,我在这院子里燃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