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内的学徒说有两个修士打扮的年轻男子在门外时,胡二娘放下手中在锤炼的剑,用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脸。
“修士?”
她迟疑了片刻,又擦干手上的汗,简单地捋了捋鬓角,这才走了出去。
此时正值夜半,大门口早已掌灯,橙黄色的灯笼下,人影憧憧。两个身量高挑的男子在灯笼的光晕下低声说话。待胡二娘出门时,二人齐齐地望向她。
“二娘。”
胡二娘认出傅谦的声音,暗吃一惊。她屈身行了一礼。
“见过阁主。”
胡二娘不晓得傅谦忽然到她这儿来的意图,但傅谦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说过来看看。
没办法,二娘只能把人迎进来,陪同着坐。
傅白的视线在胡二娘的脸上一扫,后者有意避开她的目光。
她似乎有点紧张,是因为傅谦?
傅白在心里暗暗猜测着。
傅谦问的第一件事,是关于孟四斧的。他问二娘知不知道孟四斧所在的分阁遇袭,全阁惨遭屠戮的事。
二娘很是震惊。
“阁主你说……老四出事了?这怎么可能?老四素来不喜结交外人,也不会和谁发生冲突,怎么会……难道是我们天工阁的仇家找上门了?”
胡二娘的反应不像是装出来的。她生来就比寻常女子刚强,昏迷晕倒这种反应不太可能出现在她身上。
天工阁九师,彼此之间的关系也有亲疏。像二娘和韩九走得就比较近,她和孟四斧的交际反倒少一些。所以胡二娘听说孟四斧出事后,也仅是不敢相信,毕竟是相识的人。至于有多么悲伤,那倒也没有。
傅谦坐在灯火的背光处,看不清楚他脸上神态如何。胡二娘眉峰渐渐拢在一起,她听见傅谦的食指指甲在一下一下刮着木桌的裂隙。
良久,傅谦开口。
“二娘,老九现在身在何处,你可知晓。”
“韩九?”胡二娘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乍一看还以为是灯芯跳了一跳。她摇了摇头,说,“属下也有些日子没见过他人了。他一向行踪不定,又没有亲眷,就算属下与他熟识,也很难立刻找到他。”
傅谦从圈椅上起身,缓缓踱步来到二娘前面。他微偏着头,紧盯着胡二娘的侧脸。
“二娘,接下来我说的事情你作为九师一定都很清楚,但我还是要给你重复一遍。天工阁的九个分阁由九师来经营,每个分阁都藏有大量不可外传的手艺和机密。这些秘密被隐藏得很深,藏匿的地点只有九师和阁主清楚。哪怕遇到敌袭,整个分阁的人都死光了,也会有其他分阁的经营者前来完好无损地带走这些秘密。”
胡二娘的后颈渐渐渗出了汗。傅谦微微眯了下眼睛,又继续说。
“如果你听说了第四分阁的事,那么你应该知道不光人都死绝了,还发生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最初我以为这场火是外人放的,但待我检查了一遍阁内,发现本该藏得好好的东西全部被烧毁之后,我才意识到,这火是四哥故意放的。一是为了避免这些东西流出去,二,是为了暗示我,天工阁内部有内鬼,有人叛变了。”
“阁主是在怀疑……我们九师?”胡二娘垂在身侧的手颤了一瞬,又强制恢复放松的状态,仔细看会发现她的手尚且在轻微地颤抖。
傅谦终于走离了,那股无形的压力也稍稍减轻些许。胡二娘缓了口气。
“我做这阁主没几年的光景,这一批九师都是家父在位时一手提拔上来的。家父把阁主一位传给我的时候很匆忙,若不是有你们九位的支持,我这位子绝对坐不稳当。事实上,就算到现在我也并不怀疑各位对天工阁的忠诚。你们都是世代承袭下来的工匠,来自不同的家族,继承了不同的技艺,但都集聚在天工阁,因为这里能够让你们随性地施展天赋和才华。普天之下,再也没有第二个类似天工阁的归处,所以你们选择留在这里,谨遵老阁主的遗言,继续拥戴新阁主。”
傅谦走到桌边,伸手拾起桌子上的一个东西,端详一番,又轻轻地放下。
“可是二娘,我指的不会背叛,是在你们作为工匠的前提下。身为工匠,你们对天工阁的心是很纯粹的。但若是处在其他的身份,恐怕……就不会像我想象得这般简单了。”
“阁主!”二娘忽地抬起头,又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缓了一缓,“阁主,我们九人自幼在阁中长大,天工阁之于我们就像大半个家,不可能做出杀害老四这样的事。何况老四性子宽厚,很少结怨,和其他八人的关系都不错,我们更是没必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去害他啊!”
“这件事的症结不在于老四如何,二娘,是有人想要利用老四之死、利用天工阁,来达成某种目的。就算不是老四,出事的也可能是你或者其他人。四哥的分阁出事之后,我立刻通知其他八阁,并让他们迅速告知我分阁的情况。从我放出传令的机关鸟到现在已有一个时辰,目前已经收到了六阁的回复。但是二娘,你能不能告诉我,落在你这里的机关鸟,为何还没有被拆卸过呢?”
机关鸟是阁主用来联络九师的工具,传信非常迅速。而且这些机关鸟是特制的,一看便知道是傅谦发出来的。阁主有令,不管九师有多么要紧的事,都得首先给阁主回信。胡二娘这里的机关鸟是被她匆忙放到桌子上的,但她只是放在这里却没来得及拆,可见当时的情况令她十分慌张。
“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