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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楚起身去益阳赴任那日是个雨天,前一夜狂风大作瓢泼大雨,天亮后雨势渐收,但仍是细细密密连缀在一起的雨幕,长安城的连绵琼楼如山峦相叠,皆被蒙上了一层阴沉沉的纱帘。
兰茵和毓成一起在白十里亭等着卢楚,一见他穿着蓑衣牵马而来,毓成先跑过去,嘴里喊着“临清大哥”。身后丫鬟追赶不得,无人给毓成打伞,雨水顺着鬓角流下来,将衲珠缕金的堆绣锦衣湿透了大半。
卢楚忙将自己的伞撑开给毓成遮雨,看了看毓成身后的兰茵,不禁苦笑道:“你这乱淋雨,要是生了病你姐姐非怪我不可。”
油纸伞上描画的绣球花蓬遮出疏落斑驳的影子,正落到毓成脸上,他眼睛里全是不舍,凄凄落落地仰头看卢楚:“临清大哥,我在地图上找了益阳县,知道它大体在哪个方位,等我闲了去看你。”
这话说的像是个老成的大人一样。卢楚连同跟上来的兰茵都笑了,这一笑恰到地扫除了几分离别时分弥漫的沉郁凄凉,多了些温情。
毓成却不高兴的样子:“你们笑什么,我说话算数,定会去看临清大哥的。”
临清摸着毓成的头,有些感慨:“这一去也不知要在哪里待到几时,再见时只怕毓成都要长成大人了。”
毓成眨巴了眨巴眼:“我现在就已经是大人了。”
卢楚没忍住又笑了。
兰茵在一旁看着,见卢楚虽然跟他们说着话,但视线总不由得瞥向来时的路,像是在等着什么人。兰茵猜到他大约在等祁昭,卢楚虽然性情温和很好相处,但为人却并不多交际,跟朝中官员并无太多来往,这大约与如今结党成风、贿乱并行的时气有关。
唯一最要好也是最合的来就是一个祁昭了。
雨染幽草,犹如珠子碾落大地,耳边是凄咽断续的声音。等了许久,卢楚身后跟着随从小来欲言又止,终是没忍住,说:“前些日侍中大人差遣小的去吏部送文书,正看见祁侍郎跟吏部尚书大人在商量什么,神神秘秘的。人家都说原先吏部定的大人去向不是益州,是尚书给改成益州的,瞧着许尚书跟祁侍郎又有私交,别是他故意给大人使绊子。”
卢楚冷下脸色,歪头叱道:“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