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地方还不错。你不妨就按照你原来的愿望跟着你继母回保定去,和你父亲好好的聚聚,等到明年开春,我再接你回金陵府,陪我母亲住些日子……”
为什么要让她去保定住些日子?
一去一来是很麻烦,很累的。
不然那些老人家为什么要说“一生不出门,是个福人”。
周少瑾困惑地望着程池。
程池的眼睛清亮得如夜空中不染尘埃的星子,可此时却有些黯然。
周少瑾骤然间明白过来。
八月秋闱。
为了避开夏季的炎热,也为了考前让身体和心情都调整到最好的状态,程许应该在春季回到九如巷。
池舅舅,什么都知道,是不是?
不管她说,还是不说?
以池舅舅的聪明和厉害,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她的眼眶又无法自制地湿润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池舅舅无声的关怀和细致体贴,还是因为那些明明已经被压到了心底却随着回忆冒出来的不堪记忆。
周少瑾低下了头。
她不想在池舅舅前面表现的这么软弱,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一次次无法控制地失态。
为了不让程池发现,她飞快地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程池看着明明很伤心却强忍着不想让人发现的周少瑾,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去,想安慰地拍拍她的头,可手伸到半空,又觉得不合适。
她是个柔弱的小姑娘,又不是他那些行走江湖的朋友。
程池手顿了顿,最后落在了周少瑾的头顶,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沉声道:“乖!你听话。我明年春天再去接你。你好好地在保定府和你父亲一起过个年。”说到这里,他想到了自己的承诺。又道,“我若是路过保定府,一定去你家做客。你可要记得做点心我吃。还要做得好,不好的点心我是不吃的。”
“池舅舅!”两世的泪水重如万钧,夺眶而出,周少瑾扑到了程池怀里,抱着他的腰“呜呜”地哭了起来。“池舅舅……池舅舅……”
程池的心里也有些酸楚。
无人可述的痛苦最磋磨人的。
那种孤单和寂寞。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体验的。
“好了,好了,别哭了。”他轻轻地抚着她的青丝。温柔而耐心。
周少瑾却哭得更厉害了。
程池由着她哭,只是抚慰她的动作更轻柔了。
周少瑾痛痛快快地哭了个昏天暗地。
程池心中的狐疑却越发的深了。
好不容易等到周少瑾哭够了,赧然低头擦着眼泪,他忍不住道:“少瑾。你为什么没有嫁给嘉善?”
少瑾不是那种寒门小户人家的女儿,周镇也不是那种卖女求荣的人。出了事程家不可能压得下去,唯有和稀泥。
周少瑾知道自己是绕不开这个话题的。
可只要不让她亲自去口述,她都能够忍受。
“我不愿意嫁给他!”她声若蚊蝇地道。
程池更觉得奇怪了,又怕吓着她。柔声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
通常的人遇到这样的事不都认命了吗?何况少瑾的性格又是如此的温顺。
周少瑾低低地道:“袁夫人想娶福建闵氏的姑娘做儿媳妇,我不愿意看她的眼色。”
这个回答让程池非常惊讶。
少瑾竟然有这么倔强的一面……可也聪明的很!
袁氏是那种越是得不到,越会觉得好的人。
少瑾的坚持只会让袁氏鄙视。
所以少瑾最后嫁给了林世晟。和林世晟做了对假夫妻。
想到这里,程池不由沉思起来。
屋子里顿时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周少瑾不禁抬睑朝程池望去。
程池眉头微皱,面色冷峻,好像遇到了什么大难题似的。
周少瑾心里有些担心,轻轻地喊着“池舅舅”。
程池回过神来,安抚般地朝她笑了笑,然后斟酌道:“少瑾,我在想,程家也算是家大业大,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了,新帝要处置程家,唯有用雷厉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程家就地问斩,在京城的,肯定是由大理寺处置,金陵城的妇孺,肯定是由金陵府处置,至于在外为官的,多半是由各卫所就地问斩了……”
周少瑾看程池的目光盛满了敬佩。
池舅舅只是听了她的只言片语,就像看见了似的,猜得一点也没错!
她不住地点头。
程池却话锋一转,道:“少瑾,你重生的时候,你父亲任什么官职?”
周少瑾自觉自己没有程池的智慧,也就不去过多的猜测程池的用意,她只要诚实地回答程池的问题就行了。
她乖乖地道:“广东布政使。”
程池愕然。
良久,又道:“那你姐夫任什么官职?”
周少瑾张了张嘴,像被甩上岸的鱼儿,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