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巳时,她在被子里缩了一下身子,就觉全身都酸痛不已。
这当,春生端着黄铜盆进来,眼见花九已经清醒了,便提着水壶注了热水,取一方还带薄香的方巾浸湿了递到花九手里。
热烫的帕子敷脸上,花九舒服的简直想叹喟一声,“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春生瞧了花九的脸色,看她不似有恼的模样,才小心翼翼地道,“是息先生送您回来的,还让婢子给您包扎了小腿上的伤口。”
花九在帕子下哼出一声应了,手伸进怀里一摸,却没摸到息子霄一向挂腰上的那金锭,“可是看见我那金锭了?”
听闻这话,春生面色稍有古怪,然后她俯身,从花九枕头软垫下就摸出那金锭来,她又怎么会看不出这金锭分明就是息先生往日挂腰上的那锭,两端都是被穿了小孔系丝绦,也只有息先生才会干出这种将财物露在外面事。
花九将帕子扔给春生,天气冷,她也不想起床,就那么裹在被子里,然后拿起那枚金锭举过头顶微眯了杏仁眼眸看去。
倏地,迎着光亮的地,有隐约流点闪过,花九就眼尖地看到那金锭底部依稀刻有个字纹,沉吟了一瞬,花九就吩咐春生道,“去,给我找笔墨来。”
春生找来笔墨的时候,花九已经自行穿戴整齐,今日她懒懒地自己绾了个最简单的堕马髻,青丝上什么也不钗,挑了件白到没半点纹的素袄,下配白色马面裙,整个人白的让人觉得更为偏冷。
“姑娘,要不换件衣服吧?”春生在桌上将笔墨伺弄好,看着花九就眉头皱起,这般全身都是白色,很不吉利的感觉。
哪想,花九只微扬了下小而尖的下颌,杏仁眸子的眼梢飞扬起一丝自得的笑意,“我不是还在新寡么,这么穿有什么不对?”
春生觉得话是这样说的没错,但自家姑娘还十八都不到啊,穿成这样,难不成还想守一辈子的活寡不成?
花九不理春生怎么想,她拿毛笔蘸了点墨,然后涂在金锭底部,找了一张白纸,就按了下去,待觉得那字样被印下后,花九举起那纸,横竖左右地看了看,最后竟觉得那字纹依稀像个“静”字。
认出了字样,花九那细眉眉梢有微挑的弧度,这字怎么也是女儿家用的最多吧,难不成还是哪个相好的送的信物,所以才连美丑都不顾的整日不离身。
花九越想越觉得事实肯定是这般的没错,她拿起那金锭看了半晌,最后决定等回昭洲城第一件事就是将这金锭给花掉,“收好了,回去姑娘用这金子给你们四个丫头买胭脂水粉和漂亮的布匹。
说着,花九将那枚金元宝抛给春生,径直开了房门走出去。
春生觉得今早的姑娘有些奇怪,但奇怪在哪她又说不上来,她将金锭上的墨迹擦干净,找了个荷包小心的收好放怀里,既然姑娘说用掉,那回去便听姑娘的先用掉。
嗯,她有看一匹细软烟罗纱很久了,一直还没买,这下正好。
花九出门还没走出几步,便看见息子霄和一皮肤黝黑的老农模样的人一边说话一边朝她这边走来。
不自觉的驻足,微眯了下眼眸,将极淡的瞳色掩在长密而浓的睫毛之下,她只唇尖翘了点,那张白玉般的下了脸上就看不出半点异常情绪。
这知晓身份后的第一次见面,她该以何种表情来面对?又该称呼他为夫君、半玄大师亦或息先生?
似乎没想到在半路上便遇见花九,息子霄顶着那张白到微泛青的假面皮面无表情,他也什么都不说,只从怀里掏出一小瓷瓶,“伤药。”
垂眸半敛,花九视线落在那只递过来的修长手指上,指腹有薄茧,多半是拨打了算盘所致,就是这么一双手,曾经送过她一把水墨图的青面油纸伞,最后那伞被她付之一炬。
息子霄见花九小脸那么低着,不吭声也不接他手里的伤药,那眉头罕见地皱了一下,略有被嫌弃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实在不善于揣度女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