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想登上黄鹤楼五层楼阁,果见大厅西窗临长江一面已有了八个人,却分为三起。靠东南一桌,有两位。年约四十岁上下的人,都穿着灰布棉袍。另几个年轻一点的,坐在他们的下首,靠在窗前把着酒杯沉吟,见他上来,只瞧了瞧他一眼,便都转脸去赏江南烟雨、长江浪涛,很像是在分韵做诗。
另一个中年人却搬了座椅子坐在外走廊,半身倚在栏杆上看江景。
西墙下一张桌旁坐着一个大叔,打扮有些奇特,只穿一件蓝府绸夹袍,罩一件雨过天青套扣背心,腰间悬着一柄长剑,正左一杯右一杯地独酌独饮,真是古风凌然,fēng_liú潇洒的人物。见宋教仁携李想登楼上来,便亲热的合笑点头欠身道:“遁初兄,那边几位正在吟诗,你们何妨这边同坐?”又朝李想笑问,“这位兄弟面生,敢问贵姓、台甫。那边正在分韵作诗,不如坐这儿?”
“多谢,”李想不客气,一边坐一边笑道,“不才李想。敢问贵姓、台甫?”
两人还真是自来熟,fēng_liú不羁而臭味相投的子,本不需要宋教仁的介绍,他们也自己找位子落坐。
李想对这大叔大有好感,一袭青衫fēng_liú倜傥,像极了焦美人扮演的李寻欢或者二郎神,自带潇洒光环。
那大叔十分洒脱,嘻嘻一笑说道,“不才陈作新。”
李想的目光也霍地一跳,刚坐下又弹起,目光灼灼的又从上到下打量了陈作新一番。忙道:“久仰,久仰!”
他就是传奇的湖南八日都督陈作新!极富艺术天才,诗文俱佳。这个人还擅丹青篆刻,喜酒大言,很有大诗人狂傲风采。
李想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感叹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造就这样的卓越气质。
看到李想一脸大惊小怪的样子,西窗的几个人物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便又坐回到桌边,旁若无人地吃酒。宋教仁也瞄他两眼,这家伙很喜欢一惊一乍,这里坐的每一个人都够他惊诧的。
风云际会,风云际会!无须多问,李想也知道这里坐的全是辛亥大人物,楚天豪杰。碰上如此盛会,顿生豪情壮烈,李想拍桌子大声传呼:“小二!取一坛老绍酒,再要四盘下酒菜…………致一点的。”
东南桌上的几个人构思正苦,猛听李想大声要酒要菜,不觉面露厌色,别转了脸不言语。
“李先生真是海量,吃得了这么多?”陈作新边饮边问。
李想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既与大家同座,理应共饮。不要客气,陈先生,宋先生,姜先生,杜先生,今天我请客。”
陈作新一笑,起身给每个人满倾一大觥,“你的酒菜还未上,先饮我的。”
伍次友笑着一饮而尽,放下杯子道:“陈先生也是达人!只管吃吧,若醉了,就学李太白,睡大街!”
陈作新微微一愣,真是越看李想越顺眼,仗剑载酒游江湖的李白正是他最喜欢的大诗人,转而笑道:“好!不醉不归!”
“李先生,今日我在黄鹤楼宴请宾客,来者是客,美酒佳肴请尽管享用。”这中年人一袭月白长袍,自有一份儒雅。
“刘歆生先生,今天的主人。”宋教仁站出来介绍。
能在汉口修一条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商业街,当之无愧的清末民初地产大王。但是见多了历史名人大豪,有了免疫力。李想很亲热的套交情,这是财神爷,脚下抓一把泥也能榨出油。
此时楼外的烟雨如梦,天地间濛濛胧胧一片,长江水在此转折,向北而去。
李想突然端着一杯酒,走出五层大厅的外走廊,举目四望,视野开阔。这里俯瞰,大江两岸的景色,历历在望,令人心旷神怡。如果把长江、汉水、东湖、南湖以及星罗棋布的湖看成是连绵的水域的话,城市陆地则是点缀在水面上的浮岛,武汉三镇就是一座漂浮在水上的三座城市。在这个壮阔的水面上,有一条中脊显得格外突出,似龙盘虎据。从西向东,依次分布着梅子山、山、蛇山、洪山、珞珈山、磨山、喻家山等,这一连串的山脊宛如巨龙卧波,武汉城区第一峰喻家山是龙头,在月湖里躺着的梅子山则是龙尾。这是武汉的地理龙脉。黄鹤楼恰好位于巨龙的腰上。骑龙在天,乘势而为,黄鹤楼的这种选址似乎透露
出古代风水堪谕某种玄机与成就。此刻站住黄鹤楼顶层,俯瞰这一切,真是气象万千。
陈作新也跟了出来,斜倚在栏杆,一手摇着壶中酒,一手晃着杯中酒,见李想看得发呆,便笑道:“李先生,这么好的景致,何不也吟上一首?”
李想笑着一摆手道:“那边立着诗坛呢!眼见就要开坛了,我们且听听他们的,赏江南烟雨,聆大家诗歌,快何如之!”
陈作新转脸望去,果见一位凭窗而立的先生手拈着胡须,摆头吟诵:
闲抚七弦抒阮恨,
声声怨恨四夷侵,
一朵桃花卜天心,
问几时可把四周租去地,
收归故主人?
吟声刚落,宋教仁已经站起来,呵呵笑道:“好一个‘问几时可把四周租去地,收归故主人?谭人风火未除,此诗一出,又要激烈多少热血青年?”
听见“谭人风”三字,李想眼睛一亮,想不到竟在此遇到名同盟会元老级的人物。
陈作新一边替李想斟酒,一边悄声笑问:“这些个糟老头子吟个诗,也要表现的忧国忧民,真不知道累啊?”
他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