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于半个时辰前,已离开皇城。
那一刻,方故炀一个人端坐于御书房内。
忽觉大裕皇城空了。
夜雪忽然皑皑,风声凛冽而过。
太子对着常尽,难得放下了一身傲气,俊朗的面容已然有憔悴之色,字句恳切道:「虎符在你手,常尽,你派人追他。」
常尽咬着牙,镇静道:「故炀,不要执迷不悟了。」
如今皇家之喜已昭告天下,太子接旨,常小姐待嫁,一切都那么安稳平常。
普天同庆,无人知晓太子府那几片枝叶,开了几度春秋,而尽又在哪。
常尽一狠心,双目赤红,继续说:「小初为后,你为君,共掌天下,有何不好?那是我的妹妹,她已许配给你,人尽皆知,你若反悔,她名节不保,皇室颜面何在!」
事到如今,常尽不得不自私了,他先是常家长子,再是大裕朝中武将,太子的得力干将,所向披靡的大将军。
最后再是方故炀的发小。
「传令下去。」
太子将腰间腰牌一扯,那鎏金的物事抛在了身后的龙朔手中。
他眼神冰冷,不知焦点聚在何处,淡淡道:「捉拿礼部尚书卫惊鸿,未经我意,私自助他国皇子潜逃回国……」
常尽向前一步,大吼一声:「故炀!」
听完太子一席荒谬之语,心中虽知句句属实,但常尽仍然在一瞬间没控制住,背后那把背着的太子亲赐的尚方斩马刀被主人之气所影响,在身后裘袋内铮铮作响。
太子的三尺青锋在一刹那间也拔了出来,剑端遥遥直指常尽,怒喝道:「别动!」
手中的剑似有灵性般的,被太子身上的煞气震得晃荡。
太子见军中有人急躁,已跟着拔出剑来,再次呵斥:「都别动!」
常尽一急眼,眸中似要瞪出血来,怒道:「太子殿下!」
冷风吹乱太子的鬓发,他一身未见血,却似修罗阎王,周遭散发着一股极强的杀气,眉宇间的厉色无人见过。
全场寂静无声。
太子收剑入鞘,眼神深深地看了一眼常尽,掉转马头,对着俯首于地的龙朔一阵吩咐。
「把卫惊鸿大人打入刑狱,现在去办。」
他不再去看跪了一地的将士,不再去看愣在原地迟迟回不来神的发小,也不去管身后何事。
太子手中缰绳用力一勒,马儿扬起四蹄,即刻奔走,离了巡捕营。
万事如风过,谁是百年人?
风云俱惨,霜雪萧萧又至。
……
方故炀并未派人去追淮宵,只是命龙朔将卫惊鸿常穿的官服一角割下,放于锦盒之中,再差人快马加鞭,赶上质子北上所行的马车。
不过他终究不放心,在差去的人走之后没多久,从太子府上牵了马来,不管不顾,一路跟着追了去。
往北的路上山重水遥,索性淮宵并未行至太远,就在途中停了下来。
他望着手中那一角衣袍发愣。
何以至此?
方故炀在逼他。
再见方故炀,便是两日之后,在山野之中,道路泥泞且滑。
淮宵静默着,掀开马车一角,面色沉静,下了马车来。
二人遥遥对望,说不尽的肺腑之言,都生生堵在了胸口。
背枕山河,面朝心上之人,竟开口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