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城是北疆大镇,倒是一点没错。比起沿水草而居的牧民部落,此地算是草原上少见的拥有永久群居建筑的地方,进出人群也果然是熙熙攘攘络绎不绝的。不过比起中原大地的一座座镇乡来就未免寒酸太多,穿过低矮的土城墙,来到道路狭窄脏乱的城里,好不容易才寻觅到一家称得上干净称心的大客栈,早被众多视线滋扰烦了的练儿二话不说就钻进房中,再也不肯出来半步。
也是委屈了她……想到这儿不由有些心疼起来,纵然扮做老妇人模样,但那份气势不减,就总难免惹来好奇目光。其实当年行走在外,她也常常会惹得旁人侧目,但那时扫来的目光总是各种惊艳的艳羡的,而如今……
如今即使易了容,但她心里有死结,只怕被注视得多了只会徒增难受……
心中生疼,多少有些责怪自己,自然再不愿意为难她。当时天色也已经不早,便去店主那儿简单吩咐了几句,然后上她房前敲敲门,道:“女侠……我叫人简单备了些吃食,一会儿店家会送上来,你既讨厌人多就不要出去吃了,可好?”
屋中静了片刻,然后传出淡淡的回答声,她询问道:“那你呢?”
“我在外吃就好……对了,吃完还打算去看看市场在哪儿,免得明天添置东西时摸不着头脑。”知道她在关心,所以轻轻笑了起来,又补充道:“放心,店主说附近很安全的,我也带了兵器,转转就回来,你只管好好的……清静清静。”
那厢默然,她没出声反对,于是自己就退了下去,心中叹着还是暂将计划搁在一边吧。
其实也没什么大计划,皆因在荒山野岭她总变着法子找事避开我,于是才想着来这种城镇换换环境,希望多些相处时机,试试看有没有机会改变点什么,可惜,如今看她置身人群的难受劲儿,自己就先主动举手投降了。
那么该怎么办?直到之后吃完东西独自上街四处转悠时,心里也在不停苦恼。她在避开我,想要迂回交流总不得其法,又不敢太直白地对她说:其实,未老白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或者是,我手上有药也许没准能令人白发返黑……
难道在优昙仙花干制成功前就要这么一直僵着?可就算干制好了想偷偷给她服用,又该怎么办?怎么个服用法才最好?
种种问题就仿佛连环死扣,思来想去,回到原点。这般茫然在人群中转悠了两圈,却是越转越不安,近来已习惯了那道气息在身边的感觉,即使她总找由头不愿意我深谈,但终究离得不会太远,以至于如今独自置身熙熙攘攘中,竟生出了孤独感。
实在不堪忍受这种孤独,也没必要忍受,当即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返回了住店。我们要了两间相邻的房间,所以在回自己房中前就理所当然地敲了敲隔壁房门,想看看她说两句话,哪知道一敲之下虚掩的房门洞开,里面竟一个人也没有!
这一惊非同小可,脑子霎时空白!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飞身冲到了店门口,一把拽过店主就厉声道:“说!与我同来的那位……那位老人家呢?我叫你送饭给她的,怎么如今却没半个人在房中!啊?”
不知此刻自己是什么神情,但或是手上兵器的关系,那店主显然吓得不轻,急忙磕磕巴巴用汉话辩解道:“不……不知道啊,吃的送了!小的亲自送上去的!那、那位老人家吃完了还叫我去收盘的……对、对了!”
说到这里他似想起什么,赶紧又道:“收盘子时她问为何房中只有水盆不见沐桶,我、我就解释说咱们这儿都是砌土为墙,一般房中不能沐浴,但……但专为男女客准备了大浴池,此刻正是供热水的时候……那位老人家定是沐浴去了!”
“沐浴?”略一沉吟,这些天露宿荒野,练儿虽不讲究,但有机会沐浴休整一下时当然也……可是……“胡说!她最讨厌与生人为伍,何况……总之不可能!你休得唬我!”再转念一想,便又气势汹汹拽紧了人。
“真的,是真的!”那店家着急申辩道:“她当时也道不喜大浴池,定要小的再另想个办法出来,是后来听小的说今日住店客人不多,女客只有你们二位客官别无他人,才……才没再说什么的……不信您去看看就知!”
这话倒是意料之外,若真如此,倒也不无可能……接受了解释,心就渐渐缓和下来,焦虑不再,才发觉自己有多失态,赶紧松开被勒得脸红脖子粗的店主人,清一清喉咙,放缓语气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抱歉,是小女子太着急了。实在是因为那位是我重要的家人,今日她状况又不太好……所以我回来一见不着人,就情急之下失态了,万望店家见谅。”说罢深深一躬。
那店主人惊魂未定的理了理衣襟,到底是生意人,很快就找回了笑容,摆手道:“没……咳咳,没什么没什么!家里老人找不到了,着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她既然是重要的家人,又状况不好,那容小的多句嘴,您无论做什么也不应该撇下她一个人啊。”
“是……”稳住余悸犹存的心跳,吐了一口长气,苦笑回答道:“店主人提醒的是,无论做什么,我也不会再撇下她一个人的。”
之后婉拒了店家叫手下为我引路去寻人的建议,只是打听了浴池走法,就先折返到了练儿房中去了一趟。这次仔细一瞧,才发现果然先前是自己太着急了,虽然练儿没什么行李,但那件素色绣金线的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