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从小便敬重,当做救命恩人,又是授业恩师的人,当真相被血淋淋地揭开,竟是这样的嘴脸——
而且,那人竟能无所谓地直视自己,还竟能说出来这番话:“谨儿,你若想杀了我,便动手吧。我毫无怨言。”
谁给她的权力!她想制毒害人的时候便害人,她想无所谓地任由自己杀死她,便把罪恶的包袱丢给自己!
她凭什么!
杨谨从不肯杀人,更不会害人。即便是知道对方,那个她已经耻于再唤其“婆婆”的人,便是自己的杀母仇人,更是母亲被辱的源头,她还是无法做到一举杀死她。
虽然,她曾经那么决绝地誓要“为母报仇”!
谁又能想到,命运捉弄人,如斯?
无知无觉中,她的脚步居然将她引到了一处熟悉的地方。
杨谨止住脚步,摇晃着快要站不稳的身体,抬头看着面前的大片空地。
半月前,这里还是一片过火后的废墟。现在,空地上已经堆了几大堆木头,雪在上面覆了厚厚的一层,显然已经有人准备好过完年就在这里重起高阁做买卖了。
如此,十五年后,或者多少年后,是不是又要搭上几条人命?受尽屈辱,然后无辜枉死的人命!
杨谨呵呵冷笑,心中的悲凉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
她凄然仰头,看着不知何时扑簌簌飘落下来的雪花。这雪,也像这人世一般,残忍无情,竟也企图将这大团大团的罪恶覆盖得严严实实,再也无人看得到,查得清楚吗?
杨谨浑身泛上了无力感,双腿一软,“咣当”一声直挺挺地躺倒在雪地上。
她睁着漂亮却浑浊迷茫的双眼,空洞地凝着从不知从多高多远的地方坠下来的雪片,任由它们砸在自己的身上,染白了自己的头发,铺满自己身体。
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两刻钟,甚至是更久,她闭上了眼睛。
雪片并无神识,只会毫无纰漏地盖住她的脸。最后,只有鼻孔处,因为有呼吸的热气,而得以幸免。
杨谨觉得身下很凉,那是冰与雪的温度;然而,她的一颗心,却无论如何都凉不下去。
恨与屈辱,以及种种无奈,充斥了她的心脏,腾起了硝烟,化作了漫天的烈焰,其程度,怕是不比当日萃音阁的那场大火小。
杨谨并不好受,她咬着牙,与她蒸腾的烈焰僵持着。她不敢动,亦不想动,她怕,那种强烈的情绪会令她失控。
她不想伤害偶尔路过,好奇地打量她这个“醉鬼”的路人。
杨谨假装自己已经死了,闭气龟息。她的丹田处却是一团火热,内息迅速地在她的体内流转,也把之前灌入腹中的酒液中的酒气氤氲了全身。
若说之前她脚步踉跄很有些心伤的缘故,那么此刻,她脑中的混沌,则大多是在酒气作怪了。
杨谨并不觉得冷,她就是觉得晕,她知道这一遭,她是真的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