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沈以凡记忆会消失但伤疤却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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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017
那天去泳会的时候,沈以凡发现自己身上无故多了一道疤痕。
那是因为她从泳池上来的时候,池边一位中年大婶问她。大婶是自从以凡参加了这个泳会之后,一年来经常遇见;偶然会聊聊天,说句你好、晚安的。
「妳何时弄伤了的?在韩国的时候吧?」大婶指指她背部近右肩膀的位置问道。
起初,以凡仍不以为意。
自小她的皮肤都很敏感,她以为可能是一时的季节性红肿而已。妈妈一直以来常常夸讚她:妳的肌肤幼嫩呀,像我。不似妳家姐,厚面皮薄心肝;就是肤质也粗糙得像妳父亲。
她伸手企图触摸那道神秘疤痕,偏偏是她不易摸到的位置。难怪她一直没有发现。
说起来,在以凡去韩国交流之前,甚至会跟这个大婶交待一句:「嗯,未来好几个月来不了,要去受训。」
「啊,很好呀。妳是当甚幺工作的?这样年轻不再读书吗?我的儿子去了加拿大两年啦,唸生物工程……或甚幺的。」大婶好像这样告诉过以凡。
但她们又算不上是真正的朋友?大婶说要到公司找她帮忙化妆,但说了好几个月却从没有去过。是客套说话而已?事实上,以凡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朋友,至少要互道名字吧?……还是不一定?
有一位同在化妆学校读晚间课程的同学;是个三十多岁、离过婚,从前在某日本化妆品牌当销售员,现在重出江湖的漂亮女人。
小妹妹,我那个年代,销售员就是销售员;现在我们都一律叫作化妆美容顾问吧?哈哈哈。但客人要跟我们买化妆品,我们才可以出多点红利。那就是化妆品销售员啦!
她也是一个明知啫喱指甲很伤皮肤,却对此仍旧乐此不疲、不能自拔的女人。哎,我不同妳,小妹妹,我的指甲都已经茶黄色了,哪像妳一抹嫩粉红的?哎,我说妳呀,真是个老灵魂!我学佛那儿的一位法科师傅说过,妳这类跟年长朋友特别投缘的人,生下来就注定命运不平凡的嗱!
她在韩国出了事,也是这个姐姐第一个给她发讯息;可是那时她昏迷不醒,后来才知道她为了以凡的平安,唸了十天佛经。
想来,她真的从小就跟年纪较大的人更易成为朋友。
以凡在一堆人当中,总是话最少,默默跟在大伙儿后面一起笑一起玩的一个。她喜欢观察人。久而久之,她发现说话最多最快的,很多时往往是最没自信的人。团体中,永远有至少有一个人爱当领袖;而又肯定会有一个人,喜欢成为旁观众人的沈稳智者。
至于以凡……,小时候她已经是绘画高手,美术天份不容置疑。但她最怕的就是成为中心人物;每次老师讚美她作品的时候,她的脸一定通红,想立即找个地洞钻进去,把自己完完全全躲藏起来。
也许,这就是她决定要成为化妆师的原因:她爱躲在幕后为他人作嫁衣裳;她不要当主角。她完全无法理解那些总爱出风头的人的心态。被人盯着?究竟为了甚幺呀?
就好像她的姐姐以乐。以乐从小就想当明星,她比以凡年长两年,偏偏一张脸却长得跟以凡差很远──套用邻居陈太太的话就是:如果以凡长得像童话故事灰姑娘形容般那幺美丽;以乐就像是灰姑娘后母带入门的那个丑姐姐。
某次以凡无意听到陈太太跟陈先生投诉,说姐姐为了参加歌唱比赛,半夜还在练歌,扰人清梦。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吧?陈太太某天大清早过来,想要投诉姐姐吵得他们一整晚睡不着。她按门铃前跟在一旁的陈先生悄悄说:「哎呀,那个以乐,也不照照镜子?先不讨论她的歌喉……她那张脸,长得跟马儿一般特长的。她的眼睛像沈生、鼻子却又像沈太……偏偏都不是他们的优点。她怎幺可能入围比赛呀?除非评判都是盲的。我说,怎幺同一个娘,以凡长得像个小公主般精緻;哎,以乐就是公主那个后母带入门的丑姐姐,嗯,是灰姑娘的那两个姐姐之一!」陈太太不知道,以凡因为忘了带中文课本折返家,在转角处把这一切凉薄话都听进去了。以凡因为太尴尬,躲在一旁直至他俩离去才敢回家,结果弄至上学迟到了……。
……总之,以凡那天从泳会回家以后,赤裸着身子,拿着浴室的小圆镜站在门后的全身镜子前面,左照照右照照的,终于给她看到了──是一条颇为明显,长近两吋的淡红色疤痕!以凡用一支化妆扫手柄轻轻触摸它,啊,竟然有少少痛呢!
一句她不知从哪里听过看过的对白打入脑海:我已经忘记了他的样子他的一切;但我的身体,却保留了那些他在我身体留落的记忆痕迹。
以凡的心脏紧张的抽搐了一下──是这样吗??
她又记起那天在咖啡店认识的男人──我叫向光涟;我是h大学国际关係研究所副教授。
叫向光涟的男人坐在她旁边之后,以凡跟他聊了一会。
他问她为何流泪。以凡觉得这样直接的问题难倒她了;她可是一个慢热又不善词令的女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