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都睡在上铺,下铺都拿来暂放行李了,四铺床位都没有挂蚊帐,姚廷宇就睡在秦苏越隔壁,见他窝在被子里躺下了,立即蹭蹭蹭的从床尾爬到床头,“老大,那个,你这脖子明天要怎么办?”
秦苏越看着上方凑过来的好大一张脸,平静道,“你要是不想被丁骁炜打断腿,劝你还是离我远一点。”
姚廷宇,“……”
姚廷宇怏怏缩回自己床位,然后他就听见秦苏越翻了一个身,漫不经心道,“就这么办。”
程洋重新捡回了之前被他摔出去的手机,擦了擦屏幕上的灰,抱着手机也不继续玩游戏,而是眼巴巴盯着对面只露出半个脑袋的秦苏越的背影,“队长,你真和那个……丁学长在一起了?”
他以为他们队长至少会稍微犹豫一下才回答——毕竟是两个男生。
没想到秦苏越丝毫不扭捏,在他问出话来的下一刻就果断答道,“是,有什么问题?”
——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哪怕片刻的迟疑,
如同他每一次持球出手那样,没有丝毫的犹豫或踟蹰。
总是那样干脆利落,利落的令人忍不住心生慕艳。
结果反倒是问问题那位愣了愣,停顿片刻后才支支吾吾的问,“队长你……我们倒是都能接受,就是,队长你家里人不会……”
秦苏越背对着他们,“他们早就知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欸?没有说什么吗?”
秦苏越反问,“需要说些什么吗?”
程洋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秦苏越这话一出,他心底顿时默不作声的松了一口气。
反应过来后,他自己都有些诧异——明明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来的事,他替人家紧张什么?
兴许是因为秦苏越身上那道无形的真空层终于消失了?
迄今为止,程洋都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看见秦苏越时的场景。
那时他才刚刚通过校内三番五轮的严苛选拔,好不容易削尖脑袋挤破头的入了队,第一天和所有新入队队员在体育馆集合,等待教练过来给他们介绍队内规矩。
然而却没有等来一脸刻板严肃的刘鹏。
男生的身影被馆外明媚的日色镀上一层亮眼的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泛着细碎的光,在他身后翠绿的树枝叶招展,风一过就沙沙作响,却在他进门的一刻就成了一笔寡淡无味的陪衬,所有人的目光都自然而然的聚到了他身上。
程洋也不例外。
那会的秦苏越简直不像是和他们相差无几的同龄人,甚至不像一个高中生。他拎着记录板面无表情的走进来,穿着一身训练服,宽大的无袖上衣扎进裤腰里,球鞋走在球场内的木地板上几近无声。
几乎所有人都看的有些呆,直到秦苏越走到眼前,不轻不重的一跺脚,“都发什么呆?”
众人恍然回神。
而等到他走近,程洋才终于看清这人始终逆着光的容貌。
乌黑的眉,乌黑的眼,可肤色又霜雪似的白,白的不像是经常参加体育活动的运动员,更像是一名常年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而他投来的目光里的情绪更是出奇的淡,淡的几乎等同于没有,衬着那双冷清瞋黑的瞳孔,愈发显得他身上有股从内而外渗透出来的距离感,被眼神隔着,被一切隔着,如同一尊无死角封闭的堡垒。
可现在却又不同了。
他不算敏感,可也算不得特别迟钝,好几个月下来,总归是能看出点异样的端倪。
那个从来神色疏离的秦苏越,忽然就慢慢,慢慢的变了。
像是料峭的冰面终于被姗姗来迟的阳光捂化,裂开一道狭小却清晰的缝,久违的暖意就从里面缓缓溢出来。
放在从前,他压根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居然能和秦苏越在宿舍里拉家常似的扯皮,也绝对猜不到那个人会顶着一脖子吻痕在走廊上笑着骂人,他甚至不认为校队队长会参与这次合宿。
然而这些却都是实实在在的出现了,发生了,就在他眼前。
有人费尽心思的把他带了出来,从那个封闭而不自知的牢笼里。
一个恰到好处的人。
程洋没再多说什么,姚廷宇还在对于秦苏越心比天宽的发言做出由衷的批评,苦口婆心的劝人明天最好穿个高领毛衣什么的去训练,被忍无可忍坐起来的秦苏越一把将脸摁进了被子里人工降噪。
他打开手机重新登录游戏,边朝着连跪四局或者逆风翻盘的大道一路狂奔,边漫不经心的想着,这样其实也挺不错。
好歹来了个人能治一治他们队长的面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五十四
第二天下午四点十分,最后一场比赛结束。
各个学校的队伍分别集合整队,四位教练做了一段短暂但是富有诚意的交谈后,就领着各自的队伍准备乘车返回了。
秦苏越才和另外三个队的队长握手致谢回来,刘鹏斜着眼往他身上一扫,脸上表情嫌弃的不行,“秦苏越你赶紧给我滚去穿衣服,瞧瞧你那伤风败俗的样,辣眼睛。”
被抨击辣眼睛的那位走过去,作势要把脖颈上的一块特大号胶布揭下来,“来教练,我给你展示一下更刺激的。”
这块胶布还是姚廷宇起了一大清早,一个个宿舍敲过去才好不容易讨来的,虽然不能遮住所有痕迹,但好歹不那么有碍观瞻,之后训练衫再往身上一套,也就遮的八九不离十了。
刘鹏,“滚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