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把王一元的资料放过一边的时候,又突然想到,王一元是秀才,而秀才是可以随意行走天下的,其他人就不行。其他人纵然有了路引,也只能按照路引上规定的目的地行走,上边记着往哪儿去,你就不能偏离这条路线。
如果王金刚奴真的逃离了陕西,持着一份固定路线的路引逃命,远不及一份秀才的证明更方便,有了秀才的证明,他随时可以更改路线,潜逃方向十分灵活,这样显然更安全。
夏浔本来是由于王一元以秀才身份而迁就账房为之感慨,继而想到了对王金刚奴逃跑最方便的证件是秀才凭证而非路引,但是这个思路一开,已经被他搁到一边的王一元便又重新被他拉回了视线。
王一元是河南南阳人氏,从那里往西出了商南就是陕西。同时,他姓王
夏浔想了一阵,提起笔来,在王一元的卷宗上画了一个圆圈,这就表示,王一元成了他要亲自进行排查的重点调查对象
夏浔穿了便衣,带了两个都察院的随从牧子枫和史大阳,离开驿馆走上街头。
漫步街头,很有一种钦差大臣微服私访的感觉。虽然他没有钦差旗牌,也没有尚方宝剑。
都察院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凡大臣j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
总之,看着什么不顺眼的事都可以管,出差巡察地方的,更是大事上奏,小事立断,权柄不可谓不重。这样的人物,说他是钦差大臣也不为过。
夏浔并不想摆威风,他此刻是按照自己拣选出来的名单,对嫌疑人逐一进行现场调查的。当他赶到大生书铺的时候,这已经是他今日所列十个嫌疑人中的第四个了,前三个他已经查过了,先是暗访,再亮明身份明询,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大生书铺这几天比较冷清,因为抓教匪的事影响,读书人这几天都尽量不上街,书店里来买书的人也少了,夏浔步入书店的时候,没有看到什么生员学子,就看见柜台里边两个伙计在那站着,柜台外边有几个披麻带孝的人正围着一个男人说话。
两个伙计看到了他,只当是进来买书的读书人,一个伙计立刻闪出柜台向他迎来,夏浔微微一举手,制止了他说话,闪目向那些人瞧去。
那是披麻带孝的一个妇人和两个半大孩子,妇人两只眼睛红肿着,正和背对夏浔的一个青襟直掇的账房先生说着话,说到悲伤处,忍不住又抹起了眼泪。
“唉,这些教匪真是没有人性呐,姚兄弟这回是受了李家的牵连,无端枉送了性命呐。”
那账房先生长吁短叹,满面同情:“姚家娘子,你也不要过于伤心了,死者已矣,得多往前头看呐。你瞧瞧,这大侄子小侄女,长得水灵可爱着呢,这都是姚兄弟的骨血,姚家娘子,拿了这钱回去之后,你好好把孩子们养大,姚兄弟泉下有知,也就瞑目了。”
夏浔缓缓走到侧面,一看清这账房的模样,心中便是一跳,好熟悉的面孔呀,他突然想起了在徐州渡口看到的那个书生,他身背行囊,孑然而行,偏偏手按剑柄,不似秀才,倒似巡营的将军一般的身姿
“是他”
夏浔的双眼微微地眯了起来。
王一元没有看到夏浔,掌柜的有事出去了,事先打过招呼说姚家娘子要来,叫他结算了姚皓轩的工钱,又额外拿出三十贯的抚恤。方才王一元刚刚把钱交到姚家娘子手里,姚家娘子感恩戴德,拉着他说东说西,他也不好摞下脸子就走,正在那儿大表同情呢。
接过了钱,姚家娘子呜呜咽咽地又哭了起来:“谢谢掌柜的,谢谢王先生。我家男人这是作死啊,掌柜的让他去李家订货,他偏不就走,半道儿却拐去与人吃酒,捱到晚上才去李家,生生的撞进了阎王殿。
奴家的命真是苦啊,就觉着这天都塌了,病了两天,这才爬起床来。亏得东家厚道,给了奴家这么多的安家费,要不然,奴家都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了。王先生,请你代奴家谢过掌柜的和咱们东家。”
王一元连忙道:“应该的,应该的,不管怎么说,姚兄弟总是我大生店号的人嘛,咱们东家待人宽厚,你家遭了这么大的事,东家能不聊表心意嘛。唉,说起这事,真也是命,姚兄弟好端端的,只是去递张订货单子而已,就叫人一刀给攮了个透心凉。”
说到这里,他又关心地问道:“尸体已经认领了吗等到出殡的时候,娘子千万别客气,来店里说上一声,我们都是要去帮忙的。”
两个伙计听了连连点头,忙在一旁帮腔答应。姚家娘子擦擦眼泪道:“谢谢王先生,谢谢两位兄弟,尸体现在认领不得,奴家也在等官府的消息。我那夫家人丁稀少,一俟有了消息,要办丧事的时候免不了要劳动大家帮忙的,奴家这里先谢谢先生和两位大兄弟了。奴家这就回去了,不敢扰了东家做生意。”
王一元道:“应该的,应该的。姚家娘子莫要客气,到时候你递个话来,兄弟们一定到”
王一元领着两个伙计,把姚家娘子送到厅外,返身回来,一见夏浔站在那儿,穿一袭儒衫,头系儒巾,是个读书人打扮,急忙踏前一步,抱拳笑道:“这位客官,怠慢了,小号有个伙计,家里出了点事儿,在下刚刚忙着答对家人,没顾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