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有些愚的古先生做私塾先生的,常和孩子们极其父母打交道,倒是知道些这家酒店的情形,便道:“高升兄弟,这里开店的是一对姐妹,外乡人,听说姐妹二人姿容殊丽,身段窈窕,所以十分的吸引酒客。”
西门庆一听登时两眼放光:“是美人儿吗哎呀呀,红裙当垆,体态娇,狂蜂浪蝶,赏妖娆。若真是个美人儿,酒里搀水我也要去尝一尝的。”
西门庆说着兴冲冲便往里去,秦韵忍不住唤道:“高升兄弟,咱们”
西门庆摆摆手道:“别急别急,我看看就来。”
他把扇子一合,往脖领里一插,兴冲冲便往酒馆里走:“酒店新开在衙旁,红裙当垆美娇娘,引来游客多轻薄,半醉犹然索酒尝”
西门庆好赏美色的毛病整个阳谷县无人不知,古君德和秦韵也只能相视苦笑。这时他们只能期盼那对姐妹花姿色一般,要不然西门庆留连忘返,他们这官司就不知要打到几时了。
谁知道二人刚要到对面柳树下稍事歇息,就见西门庆脸色发白,好像见了鬼似的从酒馆里逃出来。古君德心中一喜,连忙迎上前去,却见西门庆两眼发直,竟似要往来路逃去,不由一怔,连忙扯住了他,唤道:“高升兄弟”
西门庆体似筛糠,两股战战地道:“甚甚么事”
古君德发呆道:“咱们不是去县衙么”
西门庆如梦初醒,连忙道:“啊我几乎忘了,快走,快走”说着一马当先,便向县衙逃去。
古君德和秦韵面面相觑,不知道西门庆在酒馆里究竟看到了什么可怖的场面,居然把他吓得这般模样。
西门庆打官司倒真有一手,到了县衙击鼓告状,原告被告统统拘传到场,县太爷黄白红升堂,接过西门庆的状纸一看,顿时呆若木鸡。
西门庆这张状纸加上“状纸”两个字一共才十四个字,大字龙飞凤舞,笔力奇健:“夫死无嗣。翁鳏叔壮。该不该嫁”
黄县令捧着那张状子翻过来覆过去,看了又看,想了又想,弄得下边跪着的原告被告都有些奇怪,这位大老爷不问案,在那儿看什么莫非大老爷不识字
西门庆这一张讼状把个七品县丞给难为的,在自己任内多几个节妇,那可是值得炫耀的政绩,可要真的出现什么不堪后果,便是自己任内辖下一桩丑闻,因着今日这场官司,连自己也难逃干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
黄大人暗暗骂了一声:“西门庆这厮,好不刁钻”便无奈地提起笔来,在状子上批了一行大字,字数倒比西门庆的状子还多了一倍多:“媳当妙龄,翁壮叔大,同室而居,瓜田李下。改嫁事小,伦常事大,嫁就嫁吧,老爷准啦。”
没有不劳而获的胜利。做一个侦探,一个真正的侦探,不可能像文学创作中的神探那般潇洒。
明朝的里甲制度,对人口的控制能力是很强的,与其一个人跑到大街上去,梦想着像影视剧里的神探一般,凶手或线索主动跑到他的面前来,不如充分利用官方的力量,发动全民投入排查。
不要小看了那些里长甲首店铺车行客栈的控制力,他们是直接与百姓打交道的人,地方上有什么人来人往,瞒得过谁也瞒不过他们的眼睛。尤其是那些三姑六婆,穿棱于街巷之间,出入于高门小户,张家长李家短,无所不知。又有些泼皮无赖城狐社鼠,活跃在酒楼茶馆妓院,挖门盗洞包打听,谁家婆娘养汉谁家男人包娼这样的私密事也休想避过他们耳目,而他们就是里长甲首就是店铺客栈车行掌柜们的耳目。
夏浔就利用这些耳目,仿佛长了千手千眼,将无数的讯息集中到他的面前来,夏浔就像一只趴在大网中央的蜘蛛,他想要的猎物,渐渐进入了他的视线
第182章网中有鱼
济南人口过百万,其中操外地口音的有六七万,近日才到济南的有八千多人,去掉其中的老弱妇孺,还剩三千多人,夏浔和按察使司的书吏们要做的,就是从这三千多人中,找出可能的疑犯:金刚金刚王王金刚,或者金刚奴
要做到这一点很难,这个工作量就算以现代的工作效率也不是很快就能做到的,更何况,如果这些人持有官方的路引证明,又能找到人证明他当晚的所在,你仍然无法确定他们之中谁最可疑。
但是通过里长甲首和店铺客栈的掌柜以及他们所控制的消息源,夏浔编织了一张庞大而有效的消息网。这张消息网,把夏浔所需要的人事情报源源不断地汇总到按察使衙门,再归类整理筛选,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便成了可能。
要在这样一张大网中做漏网之鱼,很难,不过要在这样一张大网中找出一条与泥沙同色的小鱼,更难。夏浔注意到王一元,完全是一个偶然。
在此之前,他已经亲自盘查了近百个更具怀疑条件的人。
王一元的资料最初并没有进入他的视线并引起他的注意,夏浔排除了那百十个重大嫌疑人后,回过头来重新进行排查时,王一元才引起他的注意。
王一元引起他的注意并不是因为王一元是大生书店的掌柜,而大生书铺恰好也有一个伙计是被害人,而是因为王一元的身份比较特别。
王一元是秀才,夏浔翻到他的资料时,不禁替他有些遗憾,明初的秀才远未到了多如牛毛的地步,这个文凭还是挺值钱的,这样的人却跑到一家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