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前先是浮现出明黄色的纱帐,刚开头有些迷迷糊糊的,而后待纱帐上的云雷纹渐渐清晰起来,映入他的眼帘时,他倏地一惊。
韶亓箫刷的从床上坐起,倒吓了一旁打瞌睡的林嬷嬷一跳。
但人醒了是好事,林嬷嬷高兴地立刻上前扶住下一刻又瘫软了下去的韶亓箫,对他嘘寒问暖。
一旁的康平也殷勤地上来问他肚子饿不饿,可想吃什么。
韶亓箫却没心思在意林嬷嬷说不停的话语,他虚弱地半倚在床头,浑身都没有力气,在看清这是他自己的寝宫时背上却又冷汗涔涔起来。
他伸出五指,一把抓住还在说话的林嬷嬷,不安道:“嬷嬷,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分明记得——昨晚他亲眼确认过了!这一世真的不一样了!他提前两个月随大军回京,她如他临走前一般,依旧待字闺中!
随后他才撑不住沉重的身体倒下的,为何一觉醒来,自己却会在自己寝宫里?身边照旧有林嬷嬷,有康平,却没有她……
难不成,昨晚……乃至前面四年的光阴,都是他南柯一梦么?!
康平霎时闭了嘴。他是跟班,不可以说主子闲话的!
林嬷嬷却没有这顾虑,殷殷切切道:“殿下你也太乱来了,生着病还乱跑!你就算想见赵姑娘,出征一年多的时光都挨过来了,多等几日又何妨?若不是刚巧赵家还有个老嬷嬷懂医,你就这么倒下了,这可叫忠勇伯府怎么办才好?也幸好人家一家子处置起事情来都有魄力,不然事情传出去了,我看别人在背后怎么笑话你!……”
林嬷嬷还在絮絮叨叨,韶亓箫却无心再听下去了。
还好还好,那不是梦……她还在……
他安心下来,一放松便觉得眼前头昏脑涨起来。
林嬷嬷眼见他又晕乎起来,吓得赶紧不说话了,又招呼康平一起将他重新扶着往后靠在大迎枕上,温声道:“殿下平日极少生病,这回病势汹汹,该好好养着。别费神了,要做什么都叫老奴和康平去,啊。”
韶亓箫在林嬷嬷和康平的伺候下,喝了些温开水,又进了些白粥,因实在没胃口只用了小小一碗而已。林嬷嬷也不勉强他,只道过两三个时辰再用一些便是。
而后的药她却没那么好说话,亲眼盯着他全部喝光了才罢休。
药效上来,韶亓箫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承元帝百忙中也来看了看熟睡中还烧红着脸的儿子。
他并未叫醒他,只在他床头坐了一刻钟才叹一口气走了,临走前还嘱咐了林嬷嬷等人好好伺候。
韶亓箫到底年轻力壮,在床上躺了三天便好了许多,身上也不再有气无力。只林嬷嬷不安心,又亲自上手叫他后头又喝了好些天苦药,又不准他出宫去。这一点就连承元帝都举双手双脚赞成了。
韶亓箫无法,只好安心养病。
到他解禁时,都快一个月过去了。朝廷也已将这次胜仗的封赏下发得七七八八了。
对有功之臣,承元帝向来不吝封赏。
如陆崇之流的武将,功劳最突出的几个这一回便是直接封爵。比着太|祖时期的例,陆崇得了穆康伯,袭五代而降爵。赵攸瀚本就是忠勇伯世子,承元帝便把忠勇伯的承袭又往上加了三代……还有诸如刚开始往边关布防的云麾将军、归德将军等人,封赏不一,爵位、金银器物不一。战事刚开头殉了国的怀化将军也得了封赏留于其后人……
留守京中的文武百官以大军归朝后便病倒了的宋首相为首,也得了不少嘉奖。宋首相更是从承恩伯的爵位改成了文庄伯。
一样是伯爵位,承恩伯乃是女眷恩及娘家,说到底还是来自内帏,是叫不响的。文庄伯却是实实在在的爵位,两者之间连承袭几代都天差地别。更何况这爵位里还带了一个“文”字!
诸如文、武、忠、孝、仁、义、礼等嘉字,取字也罢,谥号也罢,是不能随便用的。大周开朝以来,能与这几个字扯上的人或家族,着实不算多。就连当年承元帝为英年早逝的先太子安上了“孝文”二字,暗地里嘀咕先太子是否配得上这个谥号的也不是没有,只是那时承元帝积威甚重,又伤心太过一意孤行,谁都不愿站出来承受承元帝的雷霆怒火罢了。
按理,赵毅虽没随扈,但他留在京中负责调度兵器,也是大功劳一件,但承元帝却迟迟没有封赏他。
不过,除了亲近的人家和与赵毅不对付的政敌之外,几乎没人注意到他有没有得封赏。因为几乎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到了二皇子韶亓萱身上,想看看立了军功的他会被赏什么。
奈何,承元帝的态度却有些耐人寻味。
承元帝虽在很多场合大力夸赞了二皇子,实在的封赏却一直没下来,只道要众皇子们一起封赏才是皇室的大喜事。
而后,承元帝也嘉奖了留守在京中的四皇子和五皇子,尤其是在政事上愈发从容的四皇子韶亓芃,承元帝更是不吝溢美之词。
一时之间,脑子灵活的都清楚了——陛下这是不想叫二皇子一家独大了,才又捧起一个四皇子来。
这些纷纷扰扰却不叫韶亓箫放在脑子里,他只记挂着承元帝什么时候赐婚。明明先前已经跟他暗示过未来老丈人已松口了的,怎么后头又没动静了?
他自身上好得差不多后,便常常去明光殿晃晃,承元帝几乎一办完政事就能看见他的身影。
时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