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亓箫心痛无比,抬起衣袖轻轻擦拭着她忍痛出来的冷汗,哑着声音道:“阿禾,你别怕,我在这里,一直都在……我陪着你……”
林嬷嬷站在稍外的地方,几次想开口“男人进产房不吉利”,见了此情此景,翕了翕唇到底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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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攸瀚身为哥哥,到底不比韶亓箫是丈夫的身份,并未跟进产房里去。
他在门前站了会儿,才转头去看同样立在门前的长子。
赵煦本微微低着头,见父亲看过来才低落黯哑道:“父亲,是我没保护好姑姑。”
他说着,又低头去看衣袍的下摆处。那里沾染上了几缕血迹,在他青色的锦袍上并不显眼,却也无法忽略。
那不是他自己的,而是赵敏禾的血,赵煦是在她进了产房后才发现的。
赵煦不敢抬头去看赵攸瀚的神色。
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自己的武艺达不到父亲的期望,他害怕看见父亲对他失望的眼神。
赵攸瀚见他双臂垂在两侧,其中一臂上的伤口只草草地用布条扎紧了事,还在冉冉往外头透着鲜血,渗出的血几乎染上了大半边衣袖,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赵攸瀚沉重地叹了叹气,走过去轻拍了拍他的肩道:“先处理伤口吧,别落下什么后遗症来。否则你姑姑知道了,岂不是会自责到……”他倏地吞下了那个不祥的字眼,眼神一黯,“阿禾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
将人按在椅子上坐下,赵攸瀚亲自动手给儿子处理着伤口。
赵煦静了静心,才想起其他事来,轻声对赵攸瀚道:“家里现在只来了祖母一个人,母亲留下来照应曾祖父和曾祖母。曾祖父如今这个样子,不能让他知道姑姑出事了。所以家里暂时瞒了他和曾祖母,祖母离家还是用了吴家长辈生病的借口,请父亲也别露了口风。”
赵敏禾本来说好今日要回娘家的,结果她没回,反而吴氏和宋氏都来了王府,赵祈即使生了病脑子也不会糊涂到什么都联想不到。
赵攸瀚点头,又道:“父亲那儿呢?”
这个赵煦还不清楚,旁边的陶卓便道:“已经派人去通知了赵伯爷,估计马上就会到。”
恰巧这时,产房的门被打开,然后又被密密实实地关上,一个神情慌张的丫鬟就在这空隙中托着一盆血水快步出来。
赵攸瀚心中酸涩,闭了闭眼,轻轻道:“我和父亲今天都不会走,就回府说,今晚我们都宿在衙上了。”
赵煦脑海中,方才那盆鲜红的血水一直不曾消失,只怔怔地点头。
陶卓静立在一边,见他一直没再说话,只好自己轻声提醒赵攸瀚有关赵煦手臂曾脱臼一事。
赵攸瀚又细细检查了一遍儿子的肩胛和关节处,才谴责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若心中愧疚,要做的不是虐待自己反叫亲人伤心,而是该打起精神,寻出今日之事的罪魁祸首,为你姑姑讨回公道!”
正说话间,陶卓的一个属下进来,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又出去了。
陶卓听了此话,犹豫了几分,终是对赵攸瀚道:“世子,押回来的那个乞丐什么都不肯交代,只说要殿下亲自去见她,她才愿据实以告。可如今殿下……这怎么办?”
陶卓跟在韶亓箫身边这么多年,可不是一点儿见地都没有的。
按今日那个小乞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的话,此话若为真,那么贪污水利银子一事璟郡王府吃不下,此人就必须移交给陛下的人才是。若他们府中一直将人看守着,只怕会引来质疑。
可若他们不分青红地将人移过去,那也不妥——殿下怀疑南方有官员贪污的事只能摆在桌底下,根本不能明说,若陛下的人认定那小乞丐只是胡说八道呢?
——所以,自己这头最好得从小乞丐那里拿到一点真凭实据,就是没有证据至少也得让他将整件事交代完毕,才好有这个底气和理由去禀告陛下。
可眼下,那小乞丐非要见到殿下才开口,甚至说出了“可以等到王妃平安生产之后”。
他能等,可璟郡王府不能啊!
那么多人听见了他喊出的话,事关重大,璟郡王府却扣着人算是什么事儿?
赵攸瀚在来的路上已将事情弄清楚得七七八八,自然也包括引发了这一切的关键人物以及他所说的话。
他哂笑一声,扭头对赵煦道:“你去看看吧。若他不老实,尽管动刑便是。”
赵攸瀚的本意是给赵煦找点事情做做,省得他胡思乱想得脑筋转不过弯来。
赵煦应下,刚出了小花厅却猛然又想起那个小乞丐其实是个女子假扮,他回了头,却见赵攸瀚已一脸担忧地望着产房方向。
赵煦心中一涩,终是掉头跟在陶卓身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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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郡王府没有牢房,但有下人犯错后用来惩罚的小黑屋,设在王府最偏僻冷清的院子里。
傅云被押进府中后,便被关到了这里。
而平常最多只留一个老婆子看守的冷清小院,今日却来了大批侍卫看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整个小院被围得严严实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也飞不进来。
“吱呀”一声。
坐在室内唯一一张床上、也是唯一一件家具的傅云噙着泪水抬头望去。
高大俊朗的青年站在逆光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浑身散发的冷意却叫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随着他的靠近,傅云还看到了他衣袖和袍子下摆处的血迹,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