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丝,眼神不善,但看清是沈默生后,那些□□就被一阵水给浇灭,内心涌出一种莫名的情绪,像尘埃落定,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那句话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我在广州有朋友,到时候仅凭你一个人,可能有些事情比较难办,但有了他们,大概会顺利很多。”沈默生坐在他身旁,“所以我决定陪你去。”
谢居意深吸一口气,内心千百种感情翻涌,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他什么也没说。
两个人沉默地坐着,报站员很快将牌子摆出来,两个人上车,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列车开动,窗外的天已经黑了,但依旧能看到麦田朦胧的影子,就像一片一片想要吞噬天空的黑暗。远处的天空有着最后一抹红晕,等这抹红消失,夜就真的到了。
沈默生挨着窗户,头抵着玻璃,一种浓重的悲哀在她内心的世界遮天蔽日。在她心中,谢居意是快乐王子,每天只需要快乐,就可以向身边的人传递这种快乐。在他身旁,你会觉得轻松,看着他就会觉得很高兴。
然而现在,那种轻松被这样残忍的剥夺了,谢居意的人生被从云端拉下来,从此在泥淖中挣扎着生存。再之后会遭遇什么呢?她不敢想象。
过了一会儿,身旁的人有了动静,沈默生被惊动,看到谢居意对邻座说些什么,指了指她,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邻座和他换了座位,这下两人并肩坐着。
谢居意看起来有些困,沈默生捅了捅他的手肘,“你要睡会儿吗?我们两个换一下座位,里面会比较舒服一点。”
两人换过座位后,谢居意面朝窗外,看了一会儿风景。车厢里有九成满,熙熙攘攘,喧闹声很大,泡面的人走过过道,空气中有一种油腻的味道,让人反胃。沈默生觉得很奇怪,她忍不住想,这些人是做什么的呢?他们从什么地方来,又要到什么地方去?是回家、出差、还是出去玩?然而看他们的表情,不约而同的疲惫,她想,在这个国度,只要有百分之一的人陷入忧郁,那就是一千三百万人,比很多国家的人都要多。
“要吃点东西吗?”沈默生从包里拿出一些水果。
谢居意点点头,将他的背包也拿下来,里面装着不少东西,是他二姐帮忙装的,他们一家人都没睡好,忧心忡忡,在难关面前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就像饱受苦难的山。
沈默生剥开橘子,一掰两半,递给他一半,谢居意将上面的白丝捏去,一瓣一瓣慢条斯理地吃。沈默生将一瓣放在嘴里,机械地嚼,她想现在水果的品质可能真的大不如前了,她记忆里,橘子是很甜的,而现在味同嚼蜡。
谢居意肩膀耸动,他哭了。
他眼睛是红的,血丝缠缚着眼睛,眼圈泛着青黑色,像中了绿色食物的毒,头发乱糟糟的,下巴上冒着青色胡髭,是将成熟而未成熟的模样。
“别看。”谢居意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恳求。
沈默生转过身看着前方,摸索半天,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目不斜视地递给谢居意。
他未道谢,沉默的接过纸巾,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好了。”
沈默生没有规劝,那些对她而言都没什么用。害怕什么,就去克服害怕的情绪,将事情解决掉,就像她看到虫子的第一反应不是尖叫,而是找一本不要的书冲上去将虫子打死,只有这样,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才不会心神不宁。这种脾性让她被评价不太像个女生,但谁规定女生一定要是什么样呢?
“我有点害怕。”谢居意道。
“总要面对的,”沈默生声音晦涩,僵硬地开口,“害怕也要迎难直上,因为只能面对,没有其他选择。”
妈妈刚去世那段时间,沈城有许多天夜不归宿,家里只有沈默生一人,她很害怕,半夜都不敢去卫生间上厕所,憋尿,因此她在睡觉前不敢多喝水。但后来有一天半夜醒来,憋不住了,只能打开那扇门,要么就没什么尊严的尿床。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咬着牙起床,快速的去上厕所,不敢看卫生间的镜子,到后来克服了心理障碍。
和沈城发生争执、内心痛苦不堪的时候,她甚至会在深夜凝视镜子中自己的脸,冷静的评价眼睛中的情绪,让那种痛苦逐渐冰封,变得漠然起来。
“太痛苦了。”谢居意低声喃喃,似自白又似倾诉,“每天晚上睡不着,早上不愿意睁开眼睛,因为一睁开就会觉得有无数事情要做,要面对,只要还闭着眼睛,就能当这一天还没开始。有时候甚至想就这么不要睁眼好了,什么都不用面对了。”
他言辞里透露出轻微的轻生念头,但其中还挣扎着求生意志,能活着,谁也不愿意死。真到了活不下去的状态,谢居意是没见过的。那种状态,沈默生也很难说自己会坚持下去,凡人如蝼蚁,创造出文明与辉煌,也伴随着黑暗与肮脏,如昼与夜。
“我妈妈刚去世的时候,我觉得夜晚很长,怎么都等不到天亮。那时候我八岁,第一次尝到失眠的滋味,怎么睡都睡不着,害怕被舍弃,害怕一无所有,害怕流离失所。”沈默生开口,“能安然无恙的度过一天,就会像吃到糖一样,后来一天天的,还是长大了,离能够独立的日子越近,就越觉得……活着真好,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真好,因为只有活着,你才有可能改变现状。”
“那要是没可能呢?”
“能不能改变,只有活到最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