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职业……反正我爸是看不上的,他不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
他没再往下说,周芮不敢再问,俩人默默凝视着咖啡散发出的热气,太阳的影子在褐色的液体里闪动,捉摸不定。
“这是没办法的事。这个世上,到处都是卑微弱小、掺杂着无数失望的人生。”元晟轻声说。
氤氲薄雾之中,周芮看不太清元晟的表情。
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周芮他们看见有老头儿挑着摊子在卖水果,红红的水灵灵的提子,格外诱人。
元晟买了两斤,用两个纸袋装着,周芮一个,他一个。
俩人边走边吃边聊。
人流慢慢稠密起来,前面离他们不远,有个衣着非常简朴的农民工,怀里抱着个大脑袋的孩子,约莫三四岁,那农民工头也不回地走着,步子非常快,怀里抱着的女孩头发稀疏,脸色也是黄黄瘦瘦的,她把她的大脑袋磕在像是父亲模样的男人肩头,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父亲身后的元晟他们,大拇指含在小嘴里,孩子盯着的当然是那殷红的提子……
然后,元晟就不出声了,他往前快走了两步,挑了最大的一个提子,塞进孩子的嘴里。那小孩子默不作声地吃着。吃完了,又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元晟,那样子很明显意犹未尽。
元晟笑起来,又塞了一颗到她嘴里,然而,抱着她的男人对此竟浑然不觉,只顾着继续往前走。
这三个人,构成了一副奇异的画卷,周芮在一旁,看着元晟那种专注的神情,她忽然觉得这男人是如此动人。
等到那对父女消失在人海里,元晟才意犹未尽地将空纸袋叠起来,放进了旁边的垃圾箱。
“我小时候,也特别喜欢吃葡萄,我和妹妹……”他顿了顿,“她自己的那一份吃完了还不够,总是来偷我的。”
他提到妹妹时,那双漂亮却锐利非凡的眼睛,一瞬间,不知不觉温柔了下来。
“你和你妹妹感情肯定很好。”周芮由衷羡慕。
元晟没做声,他低头擦了擦手指上殷红的果汁。
分手的时候,周芮向他道了谢,甚至,她还对元晟说,她会试探一下阮沅,看他有没有希望。
“其实,不用那么做。”他笑起来,笑容里,藏着一些难以言明的意味。
“真的不用么?”
“嗯,只是想打听一些事情而已。”元晟说。
俩人分手,元晟回到公司,他的电脑还开着,但那并不是在工作。
他在调查一个人的资料。
宗恪,35岁,现为新翼地产人力总监,三年前在一家大型外资仓储商场任职,学历为管理硕士,再往前是海外留学经历。
但是着手深入调查就会发现,他的海外留学经历完全是虚构的,他的履历全部是伪造,然而却伪造得相当完美,如果不是找最得力的私人侦探刨根问底的挖,根本无法察觉。
目前,他在蓝湾雅苑的房子里,住着一位女性。
关上了显示器,元晟站起身来,屋里已经很暗了,可他没开灯。
男人难得点燃了一根烟。
站在窗口,遥望着彩霞满天的夕阳都市,纷繁的思绪如潮水袭上了他的心头。
他依然记得周芮关于他家人的提问,元晟没有说实话,而那一刻他真正所想的,是他究竟要保留自己生命到何时。
他产生这困惑已经很有些年了,他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盼望着的,不过是一柄利剑,毕竟,他的家人都已经死去多年了。
良久,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元晟回过神,拿起它。
“……王爷?”
是男人的声音,但是听起来有些奇异,那是一种古怪的、被捏尖了的嗓音。
“是我。”
“我已经查过了阮沅的资料,看起来没什么奇怪的地方。”那声音继续说,“只不过是厉鼎彦的外甥,仅此而已。”
“这么说,和我们和宗恪都没关系?”
“实在找不出任何关系。”
元晟皱眉:“这就怪了,为什么萦玉对她和宗恪在一起的事这么在意?”
那声音微微叹息:“萦玉简直是胡闹,她怎么能让王爷你去拆散人家?还说什么成功了再去见她……这太胡来了!”
元晟苦笑:“我更担心,林展鸿是不是有什么隐瞒我们的地方——子涧,你觉得阮沅那女人……”
“嗯,眼熟。”那边的男人利落道,“王爷说觉得眼熟,我之前不觉得,那天酒吧凑到近前看,的确眼熟。”
元晟皱眉,停了一会儿,低声说:“……是咱们的人?”
秦子涧不答,很明显,他也不能确定。
元晟叹道:“看来,林展鸿是真有瞒着我们的事。上次匆匆一面,他语焉不详、躲躲闪闪的样子,我就怀疑里头有问题,只可惜萦玉怎么都不肯说。”
“也许。但是现在咱们也没法问林展鸿了,我已经有好久没找到他了。”那人又轻轻啧了一声,“上次在酒吧里,我真该一刀杀了宗恪!如果这女人敢阻拦,就休怪我无情——也怪我当时想得有点多,还以为宗恪找来了什么要紧的挡箭牌。现在看来,又何必管她是谁?白白浪费一次机会。”
元晟马上说:“子涧你别伤她。阮沅毕竟是萦玉这辈子的表妹,你伤了她,萦玉定不会饶过你。”
“嗯,她顾着自己这辈子的表妹,顾着自己这辈子的爹娘,顾着自己这辈子的同事……那她为什么不顾着王爷你呢?你不是她上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