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散散步就到。
武松远远的驻足,忽然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低下头来,认认真真地问:“今后,若有什么事,能不能来这里找你说句话,烦扰么?”
潘小园简直被他客气得找不着北,嗤的一下就笑了。
“我又不是扈三娘,难道把门的还能不让你进不成?”
明知一提扈三娘,就能明显的让他糟心一下子,可偏偏忍不住,笑嘻嘻看着他。
武松也笑了,笑得有点自嘲,手中的行李拎起来给她,意思是就送到这儿吧。
潘小园欣然接过。交接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他立刻十分规矩地把手缩回去了。
潘小园突然忍不住,抬起头来,瞟他一眼,目光中带着点薄薄的刺,干脆利落补充了一句:“只要你不怕让闲人看了说三道四。”
武松那双手还在半空,有点僵。目光定在那包裹行李上,又顺着落在她手上,再往上移,移到肩膀,收回去了。
他几乎看不出来的冷笑一下:“我怕过谁?”
撂下这句话,他就立刻跟她道别,转身大踏步回去了。走几步,有点心虚地回头看了看。
潘小园用口型跟他道别:“怂包。”
不再想他,潇洒一转身,董蜈蚣殷勤给她拉开小院子的门,门边小弟齐声招呼:“大姐!”
潘小园点点头,挥手让小弟们散了,环顾里外一新的一房一厅,心中踌躇满志。
如今她也有专门跟着的两个喽啰。乍一看都有些面善。问两句才想起来,都是当初张青手底下的店小二,跟她算不上知根知底,到底是个脸熟。问了称呼,两人都有十分响亮的江湖绰号,分别叫肘子、肥肠,都是当年孙二娘给起的。
潘小园暗暗感激这安排。若是来几个完全陌生的古惑仔大哥给她把门,她晚上可睡不着觉。肘子肥肠倒都是伶俐人儿,又都是见识过武松手段的,知道要是得罪了潘六娘子,自己绝没好果子吃。于是见到潘小园的第一面,就来了个“纳头便拜”,拍着胸脯表忠诚,说愿意为娘子执鞭坠镫结草衔环。
这成语用得不太对,但她心里开心,懒得深究。
同时过来的还有董蜈蚣。他是求了柴进,调到了她手下。柴进老好人没半句阻拦。
于是眼下,潘小园有三个可调遣的小弟。比起那些有排场的大哥,动辄十几个小弟前呼后拥的出门,已经算是十分朴素。
她让他们都留在不远处的单身男宿舍,平日里轮流给她守在院子外面当保镖。收拾房间伺候起居什么的,就不必劳烦了。院子里还有个五十来岁的婆婆,是负责给这一整片“小区”打杂洗衣的,大约是哪个小喽啰的姑妈老姨。潘小园也跟她客气打了招呼,塞点钱,当见面礼。
隔壁院子里,照例是滋滋滋的烤肉声,焦香远远的传来,不用闻就知道,肯定是狗肉,而且是抹了蒜泥的。
院子里一个雷霆般的声音大呼小叫:“翻面儿,翻面儿!没看见都焦了么!你们这群笨手笨脚直娘贼,平日里干啥啥不成,白瞎了洒家调教了!走开走开,再碍手碍脚,洒家一拳一个,都揍飞了去!”
潘小园听这声音,嘴角就忍不住抿出一个笑,赶紧让董蜈蚣去房里取出准备好的一大包熏狗肉火腿,笑着吩咐:“走,去拜大师去。”
第92章9.10
潘小园觉得,一定是自己上辈子在五台山多烧了一炷香,这辈子修来了跟鲁智深比邻而居的缘分。换成一个月前的自己,要是听说了这事儿,肯定认为是天方夜谭,得掐掐自己胳膊,看能不能给掐醒了。
其实这缘分说来也顺理成章。梁山上确实在大肆营造新房,连武松也时不时的去搭把手。但工程也不能一蹴而就,造好的那些,先都紧着功劳高、有地位的好汉们去住,争先恐后的就满了;负责房管的李云抓着脑袋想了半天,才记起来,说鲁智深师父隔壁倒是有个现成的小空院子,眼下堆了杂物,没人住。
在房源稀缺的梁山居然有如此暴殄天物的事件,这并不是偶然。究其原因,说来话长,满是血泪。
鲁智深作为梁山头一号酒肉和尚,往他房里运送的好酒,每天都是论桶计的。大师喝高了时,不免醉态百出,要么揎拳捋袖的吹牛,要么满山跑着找树拔,要么抡一根禅杖,从聚义厅一直耍到金沙滩,最后一头栽在水里,让阮家兄弟给救起来。
这些还都是好的。有时候他醉了之后看谁都不顺眼,都觉得欠教训。
有一天武松到他房里蹭住,本以为是空房,谁知鲁大师只不过是踅在角落里吃狗肉,见他小子又不告而来,当即就毛了,揪着胸膛衣服,抡起拳头就教训。俩人本来脾气秉性相投,白天称兄道弟,这会子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大师一边发功,一边喷着酒气骂。
“说!”醋钵儿大的拳头,一拳黑虎掏心,“你小子又——又来偷洒家什么东西!”
武松躲过去,咔擦一声,大师的木头衣架子碎成粉末。一边答:“谁偷你东西了。我来借住,哪次不是给你扔下两瓶酒……”
“胡说!想蒙洒家!”再一拳海底捞沙,“看你平时人模狗样,晚上……鬼鬼祟祟的,就——不是好人!你还偷洒家刀……”
“是你借给我的,”这下躲不过去,只得接了他一招,借力往后退了三五步,“你自己忘了。”
“断——断金亭上,不留面子,绝人后路,只顾你自己出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