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二人血缘之亲,他就算与这位舅舅少有往还,顶多也就是关系生疏一些而已,远不到这等视若寇雠的地步。但楼孟允两世以来的种种作为,却让萧宸对这位血亲彻底寒了心,自此再无可能将对方当成「亲人」看待。
可无论心里如何厌恶鄙夷,因着礼法、因着那层血缘联系,萧宸仍不得不做足表面功夫、在对方近前行礼时主动唤了声:
「舅舅。」
「殿下可让臣一番好找。」
楼孟允笑着道。口头上虽依礼自称为臣,却不论遣词用字抑或声调口吻都透着股长辈看晚辈的亲热慈祥劲儿……如此做派,要让不知内情的人听着,怕还真以为这对甥舅之间的关系有多麽亲近、热乎。
但萧宸能忍着不同对方摆脸色,却不代表他也愿意和颜悦色地同对方虚与委蛇。迎着男人热切到一瞧便知心有所求的目光,少年与帝王直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眼微垂,用绝对挑不出一丝岔子、却也同样感觉不出丝毫暖意的温和嗓音出声问:
「有什麽事麽?」
他并非听不出对方那句「一番好找」下藏着的探问之意,却没有必要、也不打算同楼孟允交代自己的行踪,自也不会接下这个话荏。
见他对此避而不答,楼孟允眸光微微闪烁了下,却也没追着这事儿不放,而是稍稍踏前了步──但立马被尽职的安远横身挡了下──用一种充满感情的口吻道:
「只是想着咱们甥舅俩也许久不曾好好聚聚、彼此联络联络感情了……正巧舅舅今儿个从一个朋友那里得了些好东西,就想请宸──请殿下您到府上坐坐、看看。」
楼孟允话到半途其实是想仗着自己的长辈身分直接喊对方一声「宸儿」的;不想才刚起了个头,就让周遭那些侍卫投来的凌厉杀气压得不得不改了称呼。好在他脸皮够厚,即使清楚自己并不招人待见,却仍一字不落地道出了心底筹谋多时的邀请。
可不论他口中的「好东西」是什麽,萧宸都没有接下邀请的打算。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以楼孟允的x情,若无所求,又怎会不管不顾地腆着脸半道截人?虽不知对方心底谋划的是什麽,萧宸却也没打算为这点事儿给自己找不愉快。当下轻轻一叹,朝对方露出了个无奈而又带着明显遗憾的表情。
「好教舅舅知晓,孤外出前便已同父皇承诺过,最晚要在酉时前回到g中……」
「承诺」什麽的自然是子虚乌有。他之所以订出这麽个时间,不过是因为眼下已经申时近半,要在酉时前回g,时间上虽不如何紧迫,却也没可能再绕道他处;更别说是随楼孟允过府作客了……横竖楼孟允也没可能为此入g向父皇求证,自然随他怎麽说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听帝王给这位太子殿下设了门禁,楼孟允虽有些将信将疑,却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要求对方抗旨不遵……可想着自个儿心热了许久的那件事,要他就这麽放弃又心有不甘。故踌躇半晌後,他终还是忍不住试探着又问:
「那……不知殿下何时能够……」
「舅舅想说什麽,不妨直言。」
「这……」
见少年语气听着温和,却明显没打算讲什麽情面,楼孟允心下暗恨,却仍只得退而求其次、道:
「好吧……可否容舅舅上车一谈?」
「……请。」
萧宸虽觉厌烦,可见对方迟迟不肯罢休、他也不想在大街上同对方撕破脸皮,便终还是松了口风,让楼孟允上了车驾一叙。
当然,为了避免对方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他不光将忠心护主的安远留在了车中,更吩咐了侍卫继续驱车往玄凤门行。换言之,除非楼孟允真脸皮厚到一路随他回兴和g,否则两人能够「一谈」的时间,也就单单由此处到玄凤门的一段路程而已。
可楼孟允心中纵有不满,对这个结果仍只有捏捏鼻子认了的份儿。毕竟,眼前的人不仅是他的外甥,更是当朝太子、已得帝王正式册立的国之储君。国礼还在家礼之先,他这个「舅舅」又是外姓人,这长辈的身分拿来打感情牌还好,却是没可能以此为筏挟着对方替自己做事的。
所以几个深呼吸按下了有些憋闷的情绪後,男人还是维持住了面上柔善慈爱的表情,腆着脸开口道:
「臣此来,是想请殿下在圣人跟前替臣美言几句。」
「美言?」
闻言,萧宸微微皱了皱眉:「孤不记得这几天有见过御史台参舅舅的摺子。」
「不不……殿下误会了。」
「喔?」
「是这样的……臣听闻圣人近日正在筹谋主持今科省试的人选,遂斗胆一试,想请殿下替臣保荐一番。」
楼孟允语气用得婉转,可话中的字字句句,却是与那语气南辕北辙的大胆。
事实上,饶是萧宸早清楚了此人志大才疏、眼高手低的本x,仍不由给这个厚脸皮到极点的要求给震了住──没当场气笑已经是极度自制的结果了──足过了好半晌才淡淡开口,道:
「今科主试?舅舅认为自己能够胜任?」
「不错。」
楼孟允一脸理所当然地一个颔首,像是完全没听出少年言词间流露着的淡淡讥讽,「臣师从家父,多年来j研典籍、熟通经纶,自忖在文道上造诣并不逊於前科主试温筠,如今又正任职礼部,自然是极为合适的人选。」
「……既然如此,舅舅何不请外祖父直接具本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