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他的白袍被细雨打湿,变成了浅浅的青色,我的血被雨水化开,在他身上绽放了一朵形状不太好的荷花。
不知哪里飞来一只乌鸦,绕着这方人堆儿盘旋了片刻,“嘎嘎”的叫唤了两声,飞走了,好一个幸灾乐祸的小东西!
如此,我就这样彻底成了个孤魂野鬼了吗?这回他应该是算是渡过情劫了吧,诶?怎么不见彩云霞光来迎他飞升呢?怎么也不见冥界的使者来引我轮回呢?到底有没有人知道我的魂还无人认领!
冥界那么远,路又不好走,除了鬼便是鬼火,难道人人都是自己过去报到吗?这南华结界厉害得很,没有鬼进的来,连个能打听的地方都没有,楚离凡叫我先去冥界,可我不但不认识路,而且最怕鬼的啊!
不对……我突然意识到,我是不是,已经可以算作一只名正言顺的鬼了……这问题,着实叫人没有头绪。
我愁苦的撑着腮,歪在树下,对死去的恐惧愈加深刻,虽然活够了,我却还是不想死的,而如今亲眼见证过自己的死亡,才发现,我一个无所谓存在的人,竟然有那么多牵挂还放不下,譬如豆芽,他懂事以后,会不会记恨我,没有娘亲的滋味我是知道的,他若是被人欺负了,是否也能遇上一个普满那样的人,陪伴他安稳的长大?再譬如,我如此随意便死了,可又对得起那些因我而死的人?罢了,若有缘以鬼魂之体再相见,该道的谢和该道的歉,一并做了吧。
可如今,牵挂再多也是无用的了,我的尸~身冰冷,泛着毫无生气的青色,楚离凡捅了我两次了,方才,他说会去冥界接我回来的时候,想来是不知道我是真的能听见的吧,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履行诺言,我活过来第一件事,便是要捅他两刀,他可知道,那冰冷的铁器,被至亲之人刺入心口,有多疼……
或许我作为一只鬼魂,想法是多了些,可除了胡思乱想,我也找不出其他可做的。那些看够了热闹的弟子,已经被俨掌门遣散,井然有序的列成两队,提着各自的法器,回后殿去了,而俨如圣自己留了下来,拂尘往肘弯处一甩,手在下巴上捋了两下根本不存在的胡须,上前几步,道:“离凡,我且代苍生……”
俨如圣兴许是想说,代天下苍生,多谢他如何如何,然而,他还未等将那个谢字说出口,就已经被楚离凡打断。一道金光落在他正欲迈出的步子前,堪堪斩断了他眼前的路,尘土被震得飞起来,一时间砂砾乱蹦,黄烟四起。
“天下苍生,与我何干?”楚离凡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可就是因为这份淡然,让他光是眼角微微一挑,便给人不可侵犯的压迫感。他的声音在这片模糊的沙尘中传来:“俨掌门,我已经亲手杀了她,你可还觉得有何不妥?”
俨如圣上前不得,徒劳的挥散着眼前的黄沙,还未等他回答,楚离凡便说:“她好歹跟过我一场,这尸~首,你拿去也无用,给我如何?”
他没有叫师兄,而是像旁人一样称他俨掌门,话听着虽是商量的话,语气却冰冷万分,那是不容置疑的王者之气,是如有冒犯,定当斩杀的决绝狠厉。
随后,他竟十分好笑的悄声问我的尸体:“我们回清风峡可好?”
当然,我也是无法回答他的,他便那样抱着我的尸身,没有使用仙法,一步一步走出黄沙,往三十里梨园方向去了。
我的鬼魂使不出半分法力来,只能跟在他后面一个劲的飘,不知道是否刚死的人都是这样,不肯认命又不得不认命,所以一时之间不大舍得就这样离开自己的身体。他双手托着我走路的样子,黑发和白袍都飘向一个方向,形单影只,有些凄凉,好在,他没有用移形术,也没有乘风乘云,我勉强还跟得上。
“哎!我不想埋在这里啊!”奈何我狂喊一通,却只有风声能入他的耳。
是我天真了,他说要我随他回清风峡,难道我还能指望他守着一具不就便会腐烂的尸~体了此残生?他带我来这,当然是要把我埋了!
我就那么手足无措的飘荡在他身边,看着他将我的尸~身倚靠在一棵颇有年岁的银杏树底下,叫树荫遮着,像对待活人一样。随后从袖中托了个八卦盘出来,像模像样的琢磨了许久,像是在选一处风水宝地,然后,亲自动手,刨坑。
他徒手,没有用法器,甚至连个锹都没用,那土坑挖的又快又好,方方正正,不得不说,一个人若是优秀,那么,极有可能,方方面面都是优秀的。刨完了坑,他又从他那个百宝袋一样的袖子里掏啊掏的,往那坑里一指,一方水晶棺便沉了进去,他做了个法术净了手,来抱我的尸~体,置于那棺中,口中还念念有词道:“这口水晶棺,我已施了法术,只要我不死,你在这里,便能保尸身不腐,如今,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恩,我多谢你,可是尸~身不腐有什么用,尸~身就是百万年千万年不腐,不还是一具尸~体,能活过来吗?关键是,我根本不想被埋在这啊。
当然,他已经填好土了,还象征性的问了我一次:“如此安排,你可还喜欢?”
一个半圆的土包,周围压了一圈的石块,土包前竖了一块石碑,他幻化了一把水剑在上面挥舞,石屑碎了一地,几个大字呈现在上面——吾妻暂眠于此。
吾妻?暂眠?
谁是他的妻,暂眠又是哪个意思?楚大仙,你是不是写了错别字,别人家的墓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