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这么巧?你确定不是自己想去偷听,却恰巧发现白霜也在吗?”
萱娘闻言气道:“你怎么能这么想!我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
“哼!”萱娘哼道:“你好心请她上门,她却偷听你朋友她们的讲话。我这不是怕她心怀不轨,会危害到你,才来跟踪她的嘛,不然这天寒地冻,你以为我闲得慌。”
明烟闻言一愣,随后嘴角泛起笑意,松开一只手,拍了拍萱娘的头顶,“那就谢谢你了,萱娘。”
“你干嘛总拍我的头。”
明烟没有说话。因为那一年,在渔船初见,惊慌的小小萱娘盈盈垂泪时,那位渔妇也是这样轻轻拍着她的头,低声安抚。她如今孤苦伶仃,想来她母亲早已不在,世道艰难,人心坎坷,不幸无法补救,她只能尽力去拍拍她的头,让她能有勇气继续坚定地活下去。
“那你怎么发现了白霜出门?”
“我盯着她呀。”萱娘道:“从她偷听完了褚老板和那个姬姑娘说话之后,她便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对了,她中午其实出去过一趟,但我在西市大街附近不小心跟丢了,可是等我回到花阑坊后,她却比我先回了,想来她应该中途折返了,不然你想,她怎么可能比我先返回来呢?”
明烟沉吟道:“或许她发现你了,所以才中途折返。”
萱娘闻言笑道:“不会不会,你看我刚刚跟着这位大小姐一路,她有回过头吗?我和你讲,她真是一点行走江湖的警惕心都没有,估计平日里都是窝在深宅大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人呐顺风顺水的日子过久了,一般都机警不起来的,迟钝得厉害,哎,倒真是令人羡慕又嫉妒的大小姐命。”
明烟听完萱娘的话,微微蹙眉,“所以这是白霜今日里,第二回出门了?”
萱娘点头,“是呀,我也是万万想不到,她今日还会再出门。你刚刚说我也不多穿个外服,哪有那个功夫!我从后窗望见她的时候,她都出去老远了,我连跑带颠一路赶,才没把她跟丢,也亏得我机警!”
明烟忍不住笑道:“你真是机警,被我跟了一路。”
萱娘嗔道:“你这种身手跟踪我,那不是欺负我嘛。”
两人说话间,已经遥遥望见白霜下了马车,往山中去。马蹄声响大,于是明烟也弃了马,藏好后,携着萱娘远远跟在了后面。
萱娘嘀咕道:“你说她这么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自己钻到这种深山老林里来干什么?”她边说边看了看四周,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这种地方阴山背后的,就算是我自己一个人,也是不敢来的。”
明烟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压低声音道:“既然都跟着她来了,我们跟上去,一看便知。”
她又瞅了瞅萱娘穿着的绣花鞋,“你脚下小心。”
话音刚落,却见萱娘主动握住了明烟的手,“我怕踩空滚下去,我还是牵紧你的手比较好。”
明烟失笑,“我又不会把你丢下。”
心思被戳穿,萱娘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不会。”
听萱娘如此肯定道,明烟微微顿了顿,随后握紧她的手,“我当然不会。”
荒草尽头,皆是废垅荒丘。山行险峻间的僵冷荆棘不时会勾住白霜的衣裙,但她毫不在意,一直往前走。
背光的山脊起起伏伏,不知走了多久,连隐隐约约的光都照不进来了。这处荒芜之地,不闻人声,是处绝地。
而就在这处人迹罕至的绝地,却埋着她心底曾经最重要的那个人。
她曾经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想起他的笑容,可如今在杂草丛生的绝地,却连寻找他那一丘坟茔都是如此艰难。
曾经以为将来定会嫁给他,一生一世和他永不离分,可如今五年已过,她却连他的荒坟都要找不到了。
白霜费力地走在前面,明烟和萱娘偷偷跟在后面。
萱娘道:“我怎么感觉她在四处乱撞?难道是发现咱们了?”
明烟微微摇头,“我觉得她好像在找什么,不过她似乎也有些找不准位置。”
萱娘莫名道:“这鬼地方还能埋着什么宝贝不成?我看挖到一处死人坟还差不多。”
明烟看了萱娘一眼,忽然笑了。萱娘不解道:“你笑什么?我难道还说错了?”
明烟低笑摇头,“我觉得你说的对极了。”
嗯?萱娘正自疑惑,却见不远处的白霜忽然脚步加快,到最后几乎开始往前奔去。
“啊,她要跑了,我们快追。”
她刚说完,却被明烟拉住了胳膊,“不忙,她要找的东西,找到了。”
跟过斜拐角的一处山坳,明烟和萱娘见白霜停在了那里,眼睛微微有些发直地盯着某处,于是便躲在靠山背后,悄悄探望。
白霜抬起手,抹过面前石碑上的枯枝和野草,慢慢露出里面荒芜的碑面。她的指尖有些颤抖,极缓极缓地轻轻勾描着碑上那些惹人伤心的横平竖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