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院子,这里有一脉水,清且浅,斜穿而过,傍晚的时候,夕阳就铺在水里,一半儿瑟瑟一半红。这里有芭蕉,有海棠,背后是竹林,如果有风,就会听到竹叶萧萧的声音,下雨,就都打在芭蕉叶上,滴滴答答,一直到天明。这里是回廊,廊间可以绘很多花,一朵才盛开,一朵已经凋零。这里往南,挖一个很大的湖,湖里全是荷花,夏夜和清晨,不必出门,就可以闻到荷香。”
如果说开始萧南还面无表情,那么随着嘉敏的描述,萧南的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白,白得几乎透明,而深黑色的眸子,像是燃烧起来:“谁?”
“什么?”
“谁告诉你的?”
“什么谁告诉我的,”嘉敏笑吟吟地说,“宋王殿下魔怔了么,不过是嘉敏半夜里睡不着,胡说八道了一通,也值得宋王殿下这样?”
萧南抿了抿唇。元嘉敏在他身上花心思,他是知道的,她要是从什么地方打探到他在金陵时候的故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就算是在这样的月夜里。就算是在这样的月夜里,她的眼睛黑得这样厉害,她的唇色红得这样妖异……对,就是妖异。
从来都只让他觉得清淡的元嘉敏,竟然会有这样妖异的时候,萧南不由自主地心惊,却听嘉敏说道:“还没谢过宋王殿下援手之恩呢。”
萧南勉强道:“三娘子这样,却不是道谢的态度。”
嘉敏说:“备重礼,登门道谢,那是日后的事,如今既然见了宋王殿下,我若不说一声谢,却是失礼了。”
“原来三娘子还知道礼,”萧南失笑,“我想,知礼的姑娘在外作客,想必不至于入夜了还强行要离开,也不会半夜里随意游荡罢。”
萧南这话说得实在不客气,嘉敏恼怒得呼吸都急促起来,眉目里更添几分艳丽。原来她和嘉言,确实是像的,萧南忍不住想。
“那宋王殿下又为什么,夜不能寐呢?”嘉敏冷声道。
“我在想我的那个卿卿呢。”萧南应声就答,嘉敏哑口无言……他还真会找借口,等等!他、他不会也和嘉言一样,以为事情是出自她的设计吧!嘉言顿时觉得自己头大了一倍,忍不住脱口分辩道:“不是我!”
“当然不是你。”
嘉敏:……
她好像又说错了什么,越说越错!嘉敏挫败地想,但是分明,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酝酿,就连月光,都染上三分绯色——明明她原本不过就是想说,事急从权,栽赃的人不是她!
“嘉敏,”萧南忽然叫出她的名字,声线转柔,柔软得就像是花的心,“你……不该卷入这些事。”
“什么?”嘉敏抬头,眼睛又睁得圆了。猫儿迷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吧。萧南说:“这些……太后与陛下的争执,无论是哪一方占了上风,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以你的身份,有南平王在,这一世,可保无忧。”
嘉敏:……
她是真没有想到,萧南会说这样的话。这一世,可保无忧?如果不是遇上他,那也许是真的,父亲会给她挑一个如意郎君,也许未必有他的风姿,未必有他出色,甚至开始的时候,也未必有多喜欢她。但是看在父亲的面上。只要不相看两厌,时长日久,总会生出一些温情,足以携手到老。
如果世道不变的话。
乱世里,没有人能够说这两个字:无忧。嘉敏在后来给周城念史的时候,曾经看到过这样一个先例。在前朝,有个极得皇帝宠信的贤臣,皇帝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嫁给了他的儿子,他过世,皇帝亲临悼唁。但是那个王朝没有持续太久,当王朝分崩离析,公主被她的枕边人、她父亲宠臣的儿子,亲手砍下了头颅。
乱世里人如草芥,想必这时候,没有人比她更明白。
没有人希望生在乱世,除非……嘉敏心里一动,看向萧南的目光,忽然又复杂了许多:“宋王殿下这样说,原本也没有错。”
“哦?”萧南一挑眉。
“我之前也一直在想,一直都想不明白,宋王殿下身为南吴皇室,到底为着什么缘故,要插手我燕朝帝后不和——殿下不必和我说,与此事无关,如果殿下当真与此事无关,就不会那么巧,刚刚好能够掐在小潘儿死的时候过来拦阻我进船舱。”
“三娘子为什么不猜我只是耳目较常人灵便呢?”萧南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暗暗吃惊。
“也许罢,”嘉敏不置可否,“一个事情发生了,总会有人受损,总会有人受益,总不会所有人都得了好处,但是也不会人人都因此受害,而没有受益的人。小潘儿的死,陛下当然是受损,太后又何尝不是。”
“那么,在三娘子眼中,这个事情里,最大的受益人莫非……是我?”
萧南嘴上说得轻松,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他劝说嘉敏不要卷入帝后之争,实在是一时好心——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纯粹的好心了,却不料嘉敏敏锐如斯。这样一来,倒是引火上身了。
第66章误入
“如今看来,获利最多的是羽林军统领于将军。”嘉敏避而不答,轻轻巧巧绕过萧南的问话。是,表面上看,获利最多的是于烈,不过从来枪打出头鸟,皇帝和太后还没有到决裂的地步,于烈隔绝两宫,是自己找死。
那背后、于烈背后的推手……到底是不是萧南?嘉敏不知道。以萧南的年纪与心智,恐怕未必谋算得到于烈,但是从萧南后来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