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嘉敏又问:“嘉言是坐咱们家的车去的瑶光寺,还是镇国公府的车?”
“自然是镇国公府的车。”
“那你上车之后,说的是回王府,还是回镇国公府?”
白芷离开瑶光寺,几乎是一路逃亡,哪里想得到那么多,经嘉敏提醒,才觉察有异,回答道:“都不是,奴婢、奴婢说的是回府。”
一问一答到这里,王妃也明白过来,扬声说:“去,把镇国公府的车夫带进来!”
“母亲不可!”
王妃目光一冷,嘉敏解释道:“阿言还在他们手里,母亲不可打草惊蛇。”
王妃沉默。嘉敏虽然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是顺着这几句问话,该明白的也都明白了。扣下长安县主和嘉言,瑶光寺没这个胆子,多半是瑶光寺也被挟制住了。对方既然能够挟制住瑶光寺上下,又怎么会让白芷这样轻而易举逃出来?不过是特意放出来送信的。亏得白芷还以为自己聪明。
他们放白芷出来送信,为的是什么?王妃还在沉思中,白芷已经急起来:“三娘子行行好,莫要耽误了救我们姑娘……往日那些事,都是奴婢的错,三娘子您大人有大量,奴婢给您磕头了……”
说话间伏身下去,头磕在青砖上,砰砰砰直响。
嘉敏也不知道自己见死不救的形象什么时候这样深入人心了,只能异常尴尬地坐着,听周嬷嬷呵斥:“乱嚷嚷什么!三娘子是六娘子的亲姐姐,王妃是六娘子的亲娘,六娘子的事,哪里轮得到你多嘴!”
白芷住了磕头,眼泪汪汪地看着王妃。
王妃歉意地对嘉敏说:“白芷这个蠢丫头,回头我定然罚她。”
要是以前的嘉敏,自然会阴阳怪气地回敬“为什么现在不罚?我知道了,等以后时过境迁,我做姐姐的,难道还能逼得妹妹去罚她忠心耿耿的丫头不成”,但是现在的嘉敏,会乖巧地接过话头:“她也是护主心切。”
“还是你这孩子贴心,”王妃点点头,道,“白芷你先起来,言儿出了事,三娘做姐姐的,只会比你更着急。”
又握住嘉敏的手,殷殷地说:“看来这事儿,我不亲自去一趟是不成了,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王府上下,不能没个主子,嘉敏,就都交给你了。”
王妃托付王府,自然是信任的意思,但是嘉敏不得不再度阻止:“母亲万万不可!”
王妃皱眉,却还好耐心地解释给嘉敏听:“瑶光寺具体是个什么情形,眼下我也很难做出判断,白芷看到的,很有可能是对方做给她看的假象。他们是有备而来,扣下县主和言儿,却放白芷回王府,而不是去镇国公府求救,目的自然是引我前去,我要是不去,恐怕他们不会罢手。”
“所以母亲才不能去!”嘉敏说。
“三娘子你——”白芷叫起来,被周嬷嬷一眼瞪了回去:“住嘴!”
南平王妃深吸一口气。嘉敏进府这半个月,让她不胜烦扰,虽然今日乖巧得不同寻常,但是究其心,她其实还是不愿意把王府交到她手上,半天都不愿意。只是有些事,能做不能说:“我也知道此去凶险,但是嘉言——”
嘉敏起身,跪在王妃面前,王妃发现自己的话,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第5章嘉言
“嘉言是我的妹妹,”嘉敏说,“女儿不才,也听过一句话,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想必放在姐妹身上,也是合用的。母亲要是信得过我,就让我代母亲,先去探看一番,要有个不好,母亲也好应对。”
嘉敏的心思,什么时候这样玲珑剔透了?虽然这是南平王妃想要的结果,但是一时竟是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就听嘉敏继续说道:“这洛阳城里,我不熟,这王府上下,我同样不熟,要是母亲此去,遭遇凶险,我连个求助的地方都没有。等日后父亲归来,我该怎样同父亲交代?”
“阿言犯禁被扣留,母亲出面说情可以,我做长姐的,为妹妹出面,也说得过去。府中其余人,都没有这样的脸面。母亲说得对,对方有备而来,咱们府上大致情形,想必是打听过的,如果母亲让别人代了我去,一旦识破,只怕对阿言会有不好。”
“他们的目标是母亲,只要母亲在,阿言就不会有事,我也不会,”嘉敏条理清晰,侃侃而谈,“……所以母亲,让我去罢。”
王妃按住腹部,原本她还应该说几句客套话,让嘉敏更感动一点,但是这时候她忽然明白过来,不是客套的时候。嘉敏虽然不甚聪明,不通人情世故,却也没有蠢笨到不知道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地步。
当下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双手微颤扶起嘉敏,说道:“让周嬷嬷陪你去。”
王妃又私下交代几句瑶光寺,嘉敏换上王妃的便装,是月白湖水纹对襟上裳,玫瑰紫碎蝶莲步裙。
王妃身量比嘉敏高,裙子稍长拖地,周嬷嬷跪下去,轻轻巧巧打了个如意结。芳蔷帮嘉敏把头发绾成妇人的流云髻,髻上插一支掐丝累金含珠凤,再戴上深灰色纱帷,嘉敏由周嬷嬷和白芷陪着出了王府。
镇国公府的车候在门外。车夫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深褐色短打,肤色偏黑,要细看,眉目却生得极其清朗。远远看见白芷,忙忙吐掉叼在嘴里的狗尾巴草,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隔着帷纱,嘉敏还是看得十分真切,不由微微怔住:竟然是他!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在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