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张椅子坐下,抬眼看了一遍对面墙上投影出来的病历,然后接过陆远传过来的ct片子仔细的看着,片子应该是孕妇头痛发作后两小时内做的,“出血点、出血量及血肿形态都很明显,我认为应该立即手术清除血肿。”
“患者现在情况如何?”陆远抬头问站在一旁的方蘅,这是她临下夜班前接到的病人。
听到陆远的问题,她便立刻报了一遍护士刚刚测过的生命体征数据,“……不太乐观,可能有脑疝的风险。”
祁承淮一面听他们的对话,一面拿过病历翻看,患者三十七岁,孕三十七周,即将临产,于早上五点十五分左右突发剧烈头痛,伴呕吐,家属将其送往急诊,因是住在附近小区的居民,所以来到医院只花了二十分钟左右,接诊的急诊科医生安排了紧急的颅脑部ct检查,结果显示为妊娠期脑出血。
因病情紧急需尽快手术,众人便开始各自忙碌,方蘅去同家属做术前谈话,另有医生联系手术室做准备适宜,陆远也要赶去做准备,临行前因不放心又对祁承淮道:“老祁,虽然我看过她了,但你再去看看,这样我比较有底。”
祁承淮应下,立即去了病室给病人做了意识、反射、运动系统、感觉系统和自主神经系统等的检查,结合前述的临床症状加以分析即给出定性和定位的诊断。不幸中唯一的小幸运是,虽然患者疑似子痫但对硫酸镁治疗有效,省去了再做进一步检查才能确诊的时间。
剖宫产和清除血肿的脑手术同时进行,陆远和产科的周主任一齐主刀,祁承淮因不放心而选择留下来观摩手术,将监考的事托给了钟凯去做。
手术从早上九点开始,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才结束,历时近九个小时,但最终结果并不理想,产妇在手术过程中并发了脑疝,虽然在场所有的医护人员拼了全力抢救,但仍因抢救无效死亡。
这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但有时候命运残酷至此,任我们有多大的本事都无力回天。
观摩室里一片沉寂,祁承淮和留下来的同事俱无言以对,近九个小时的担忧和等待,到底还是希望破灭。
手术室里传来了婴儿的啼哭,众人都愣了愣,这才记起产妇最终拼命生下的孩子是存活了的,一时竟然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好歹保住了一个。”半晌,有同事声音发涩的说了这么一句,众人听了只是无奈的叹息一声,然后冲着手术台的方向掬了三个躬。
方蘅宣布了死亡时间和死因,亲自将婴孩抱出了手术室递到他亲人手里,随即众人听到一阵哭天抢地的嚎啕大哭传来,似是能将屋顶掀翻。
祁承淮站在观摩室门口,定定的看着抱着孩子蹲在地上泣不成声的死者丈夫,男人微胖,头发凌乱,穿着家居服和拖鞋,想来是匆忙间连衣服都没换就来了。
此刻他面容有些扭曲,祁承淮看着他满脸的泪,猜测他们夫妻感情应当很好,所以生离死别才格外的让人难过,男人怀里的婴儿懵懂无知,只是哇哇的大声哭嚷,明明该是新生的喜悦,却因一位母亲的离去成了死亡的痛苦。
祁承淮不由得恻然,他并不能对死者丈夫的心情感同身受,也不能确定这个孩子未来会不会被查出有癫痫,但这一刻,他有的是对一条生命丢失的无奈。
还有无力,也许医学发展得更先进些,她也能活下来的,也许她的运道再好些没有发生脑疝,她也应当被救回来了。
祁承淮站在往上升的电梯里,看着被电梯厢倒映出来的自己,发觉自己居然有些眼睛发红,他愣了愣,随即立刻抬起手掌揉了揉脸。
回到办公室,钟凯已经将收回来的考卷放在他桌面上,林光峰在给几个实习生开小灶,陈琪和几个同事在讨论新一例面瘫患者是中枢性还是周围性,一切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无人能听到他心里发出的叹息。
“老祁回来了,那边情况怎么样?”刘蔚华率先发现了他,忙转头笑着问道。
祁承淮看了她一眼,平静的道:“术中并发了脑疝,抢救无效,但孩子活下来了。”
因林璇当时说过的事让他觉得着恼,祁承淮与刘蔚华的关系终于彻底流为表面,维持着明面上的同事关系,但实际上已经疏离了许多。
说来林璇是那件事后没过两天就被调走了,刘蔚华许是自那以后就知道林璇跟祁承淮说了什么,对他疏离的态度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心照不宣的配合着他日常寒暄和问些工作上的事就罢了。
林璇离开得突然,林光峰和陈琪等与祁承淮要好的人自然会猜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问过之后祁承淮不肯说他们也就不再问了,祁承淮和刘蔚华之间关系变淡他们同样能感受到,怕他们产生冲突,于是便要做缓解气氛的人。
此刻见祁承淮回了一句之后刘蔚华似无话可说,怕她觉得尴尬,便自动接过了话题,“怎么那么突然,到底怎么个情况,你给我们说说。”
祁承淮面色淡淡,点了点头坐下,先是喝了口水,然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产妇去世后众人的反应。
等他说完话,已经是下午五点过一刻,窗外阳光用力的散发着一天中最后的热量,他侧了侧头,看见天边的云开始变红,突然想起手术台上墨绿色的手术巾,觉得有些刺目。
他发了信息给还在门诊的顾双仪,告诉她等她一道去吃晚饭,然后开始改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