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凤绫音早早便醒了,她这一整夜都没怎么睡好,起来时看见自己的眼睛有些青肿,连忙擦了些粉遮掩。碧竹端水进来时看到这一幕不由愣了一下,凤绫音自从来了边境就没再化妆过,这还是她第一次打开那些盒子。
碧竹于是将水放下,打开了放衣服的小箱子,这个箱子也许久没打开,但她想今天凤绫音应该用得上。
“陛下今日想穿哪身便服?”碧竹问道。
“那身浅绿的吧,斗篷就常披的那个。”凤绫音道。
“好。”碧竹连忙将那身浅绿的冬衣取出来递给凤绫音。
凤绫音换好衣服梳洗完后,时间其实还早,但她已经等不及了,随手拿了一个馒头便匆匆出去了。
她到得早,上官云笙比她到得更早,已经披着一身大氅撑伞在雪地里等她了。
“夫人来得真早。”上官云笙微微一笑,仿若还在栖凤皇宫中时温柔美好。
凤绫音也回以一笑:“你不是来得更早。”
“因为我知道夫人会早早过来的。”上官云笙朝凤绫音伸出了只手道,“走吧,夫人。”
凤绫音一愣,看着他的手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上官云笙道:“此地积雪甚厚,路不好走,还让我……”
“不必,我也是习武之人,不至于这点路走不了。”凤绫音拒绝道。
她也不习惯与上官云笙太过接近,从前在栖凤还好,如今他们已是敌对的两拨人了,谈什么情分都是笑话,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上官云笙只好缩回了手,一个人往前走。他知道凤绫音会跟上来的,她在乎沈钰的生死,在乎楚秋寒的生死,也在乎苏砚之和陆承宣,唯独不在意他。不仅是现在不在意,恐怕以前也很少真心关怀过。
她一开始对他好,是因为她对所有人都好。她后来对他好,是因为她喜欢楚秋寒,而如今他离开了栖凤,他们俩便一点情分也没了。
“夫人与我从来都这样生分。”
上官云笙那样想着,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凤绫音道:“你一入宫便身份存疑,朕自然信不得你。”
上官云笙不禁苦笑,不能信他却能信楚秋寒吗?明明他和楚秋寒都一样,是带着目的去的,说话也一样半真半假,怎么就一个信得一个信不得?
他心里是有些喜欢凤绫音的,那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女子,漂亮聪慧,晨起未曾清醒时迷迷糊糊的样子也很可爱。而他在北齐时虽然出身卑微,但是仗着出众的外貌也有很多人见了他后移不开眼,唯有凤绫音一直从容,不曾为他容貌所惑。
只是以他们二人的身份,想这些也没用。他们注定只能是彼此的过客,匆匆打个照面就再也瓜葛了。
上官云笙带着凤绫音走进了飞沙寨,这是一个冷清的寨子,寥寥几座屋子全都关着大门,凤绫音一路走来,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她抬头看向上官云笙,见其脚步坚定面色从容,想来是没有走错了。上官云笙一直走到最后的一座小屋前才停下了脚步,凤绫音也停在了他身后。
小屋前有个青年男子正在教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舞刀,一招一式,有板有眼。那个男子应该就是沈钰吧,他们有着一样的眉眼,甚至手里的刀都一样。
可他又和沈钰不太像,沈钰是不爱说话的,也不爱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笑。沈钰自出生起就遭逢大难很少笑过,后来又入了颜姬府成为死士,被训练成了不能拥有自己感情的木偶,凤绫音从未见他笑过,连陆承宣开心时眼底都会透着些笑意,可沈钰从来不会。
而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正笑得开心,每当小男孩比划错了,他都很耐心地指正他,表情十分温柔。凤绫音也不曾见过沈钰这般温柔的模样。
等到那小孩舞着木刀的动作明显松懈以后。上官云笙才出声道:“沈钰,你看谁来了。”
沈钰回头,看见上官云笙先是一笑,看到凤绫音又是一愣。
“这位姑娘,我之前见过吗?”沈钰问道。
上官云笙道:“你觉得呢?”
沈钰又转回去看凤绫音,见凤绫音眼眶湿润,不由慌了:“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
凤绫音问:“你真是沈钰?”
沈钰摇头:“我也不知道,云笙是这么叫我的。”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凤绫音又问。
沈钰摇头:“什么也不记得了,醒来就在这儿,只看见云笙一人。他说他是我的朋友,我受过重伤,所以失去了记忆。”
凤绫音说不出是欣慰还是惆怅,她从前一直想着能让沈钰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不要把她当做人生的全部意义。如今这一切都实现了,只是以失去从前的所有记忆作为代价。这对沈钰而言或许是好事吧?
只是没有了记忆的沈钰,她要如何将其带回栖凤呢?
她若不将沈钰带回栖凤,让沈钰住在这样一个苦寒的地方,她又放心不下。
“你现在过得好吗?”凤绫音问。
沈钰摸了摸那个小男孩的头笑道:“挺好的。”
“那就好。”凤绫音又看了眼牢牢抱住沈钰大腿的小男孩,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好好保重,我改日再来看你。”
她声音有些哽咽,沈钰听着,没由来地心里一颤,不禁向前走了一步。此时凤绫音已经转过身去,要离开了。
她这一走,真的还会回来看他吗?沈钰心里有些慌,他虽然不记得凤绫音了,但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