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开口说话,齐念却只微笑着略摇了摇头,举杯遥遥向他敬了杯清酒。
他怎么不知道这个女儿打小便是不在意这些虚礼小节,想到今日这气氛也甚是难得的和谐,他便只好作罢,装作糊涂的不说这个也就是了。
饭后齐念回到小院,只见这满院的积雪映的本该漆黑的夜晚入目都一片亮堂堂,不由得一时兴起,带着阿瑶沿着墙角一圈圈的踩雪玩儿。
浅葱倒不与她们一起,只赶紧走去了廊下跺了跺脚,将身上与鞋上的残雪都抖了去,方才笑道:“小姐,你们有暖烘烘的屋子不进来,非要在院子里玩,小心待会儿凉了手脚,晚上安寝时可别哭呢。”
齐念笑嘻嘻的回道:“无妨,你吩咐小厨房熬几碗姜汤来,咱们睡前热腾腾的喝了便是。”
浅葱无奈道:“好好好,再蒸一味牛乳花生糕可好?”
阿瑶倒抢先响亮的道:“好!”
闻言正打帘子出来的浅荷并几个小丫头不由得都笑了。
浅葱忙嘱咐了浅荷几句,便带着二人向小厨房去了。
齐念固执的将这墙角边踩了三圈儿方才肯回屋里,不过才一掀开帘子,冷脸上扑着了里面温暖如春的气息,倒不由得连打了几个喷嚏,站在门口回了会儿暖方才进去。
她在往日里常坐的锦绒椅上才坐了下去,浅荷便忙斟了杯热茶来,替她收好了脱下来的月白色织锦皮毛斗篷,又给她拿了件簇新的散花如意云烟夹袄服侍着她穿了,这才肯放过她,面含着笑意退了下去。
阿瑶守在门边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去,若不是她已然习惯了不离齐念左右,恐怕此时早就飞去了小厨房,眼巴巴的守着那味牛乳花生糕正流口水呢。
齐念见她如此不由得失笑,便打趣儿道:“阿瑶,你若是进来便进来,出去便出去,挑着门帘放跑了屋里的暖气儿不说,还将外边的风雪都迎进来了。不然你去小厨房帮我催一催浅葱,她上次做的牛乳花生糕实在是太香了,我到现在都还念念不忘,恨不得赶快的再尝一尝呢!”
阿瑶怎会不知她是在打趣儿自己,顿时面上微红,倒也痛快的回道:“是!小姐。”便忙不迭的打了门帘去了。
齐念笑着摇了摇头,正打算自书架上取本诗经来读,却只听身后一个满含笑意的声音清朗的道:“有日子不见,我的念儿当真是愈发贪吃了。”
“爹爹?!”齐念又惊又喜的忙回了身,只见齐君良正脱了满布晶莹细雪的大氅,齐伯为他打起了门帘,又抱了他沾染着湿寒之气的大氅兀自去了火盆便细细的烘烤了起来。
齐念满面含笑的向齐君良福一福身,方俏皮笑道:“爹爹这些日子舟车劳顿不辞辛苦,却还不肯好好歇息着,只想着要来教训女儿,便是贪吃一点儿小零嘴儿都要拿住说一说。”
齐君良大笑着走了过来,郎朗声语之中满是宠溺:“我的女儿,便是贪吃都是对的,我哪儿敢来教训你啊!”
齐念忙请了他坐在暖烘烘的碳盆边的绒椅上,亲手为他斟了被热茶,边向齐伯温声道:“齐伯,这些小事都交给丫头们做吧,你也歇一歇,烤烤火暖暖身子。”
齐伯含笑道:“四小姐太客气了,服侍老爷本是老奴的应分之责,倒真不敢劳动旁人之手。”
见齐君良也只面色寻常的喝着茶并不言语,齐念便也不再坚持,只又坐了,唤来浅荷吩咐让浅葱再多温几味精巧的糕点来。
齐君良倒也不加以阻拦,只笑着道:“还是我的念儿知道体恤为父今日晚膳没有吃饱,上来便又是好茶又是糕点,当真是叫为父心中觉得熨贴的很。”
齐念深知他的为人最是风趣不摆什么架子的,便也报之一笑,道:“今日母亲为了迎爹爹回府,当真是叫府中的几个厨娘忙活了一整日呢,说做的都是爹爹爱吃的菜,怎地爹爹竟还没吃饱饭么?”
齐君良听她提起了周氏,不由得轻叹了口气,敛了面上的笑意,低声道:“念儿,爹知道你这些日子受委屈了。齐伯今日已然将府内这半年来所发生的大事都向我禀报了一番,桩桩件件没有哪一次是与你无关的。可见她竟这般不依不饶,非要将你……”
他未曾说出口的话齐念心中都十分明了,齐伯虽明面儿上是不曾帮过她什么,但依他对齐府家主的忠心耿耿,他必然会将周氏所做过的那些事情丝毫不差的告诉齐君良。
但这并不能怎么样,且不论周氏她并未得逞,齐念依旧还好好儿的在这里无病无愁的,便是她真的或死或伤那又如何,嫡母与庶出的子女若有不和,那也必定是庶女有错,身份尊崇的嫡系与那卑贱的庶出永远都有着云泥之别,这便是未央国一贯的风俗。
第五十五章前世之差
齐念怎能不了解这些曲曲绕绕,前世她便是吃够了庶出的苦,身为未嫁之女时便被周氏欺凌贱卖,待她十八岁那年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让她以为可以托付终身拉她脱离苦海的男人,可那却只是她可笑又可悲的幻想。
她死心塌地的跟随着那四皇子李锦玉千里迢迢自这偏远天阴城奔赴繁华的长乐城,身份却也只是自一个低贱的妓子转为连妾室都算不上的玩物而已。
彼时齐姝是嫡,她是庶。
此时齐姝是堂堂正正的四皇子妃,她却只是被人宠幸一时便弃之不问的下堂妾。
想起前世,当真输得是彻彻底底,竟无一丝生际可寻。
烛火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