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石雕沿上爬满藤萝的残缸。
“那日很晚我才从外面回来,不敢从角门回去,便翻墙而入,想从你们东安府穿回去。”
安家在新安郡时,严氏这支所住院落,被称为东安府。
安怀杨与安三老爷那支住在西边,便被称为在西安府。
两家只一墙之隔,且墙上有道小门可内中互相出入。
但安怀杨对灵芝说了谎,他并不是因为回来太晚才偷偷进东安府的。
而是无意间撞到了三嫂徐氏与那稳婆的密会,听见徐氏嘱咐稳婆想办法杀了那个大伯母抱回来的女婴。
他心内不安,所以才会去暗中查看。
可如果对灵芝说了实话,就暴露了三哥安怀樟,那是他一父同胞的亲哥哥啊!
他继续道:
“行至半路,忽见一道黑影从二嫂院落飞出,转瞬不见。那人轻功绝高,若不是我一直抬头赏星,又练过眼力,绝对不会察觉到。我忙追过去。”
安怀杨转过身来,缓缓踱着步:“可那人瞬间不见了踪影,我又忙赶回二嫂院落,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哪知,刚从后院翻进去,便听到二嫂寝房内大伯母正在训话。”
那日的情形又浮现在脑中,严氏的话语历历在耳。
“……这女孩不是让你白养的,有人许了咱们一大笔财物,将来也少不得有毓芝的好处,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若是你害死了她,不但是你,咱们安家,都得给人赔命,你懂不懂?……”
接着院内响起脚步声,听那些人嚷嚷间,死了个稳婆。安府护卫搜查凶手来了,他不便再听下去,只得悄悄离开。
从那以后,他便格外同情这个小女孩。
只是他现在才想通,以安家的富贵,不必耗着赔命的风险,为了财物就养着一个孤女。
原来,别人许的,怕不止是财物,还有《天香谱》!
他一颗心“咚咚”敲得飞快,既然和《天香谱》有关,那灵芝的身世,和香家怕是脱不了关系。
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只好反复踱着步子,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灵芝则茫然呆坐,紧紧咬着下唇,一双手将帕子攥成一团。
许了财物!安家收了财物,却将自己置于角落不管不顾!
她与姨娘,那些年的日子,吃残羹冷食,穿旧衣薄衫,连丫鬟都不如!
她胸口微微起伏着,一团火徐徐燃烧,好个严氏,好个祖母!
她还以为自己应当感激安家,好歹赏了自己这个孤女一口饭吃。
没想到,竟是些这般过河拆桥的小人!
“我迟早要她们把钱财吐出来!”灵芝从牙缝中蹦出一句。
安怀杨暗自叹口气,若她知道更多的真相,会更难过吧。
遂走过去,手放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等小叔带你走,走之前,我会替你把该得的东西都讨回来!”
灵芝眼中又蓄上了泪,撑着一口气,张口便道:“我要去西疆!”
“西疆?”安怀杨诧异地看她一眼。
灵芝仰起头眨了眨眼,让那泪花收敛回去,抿着唇点头。
安怀杨宠溺的揉揉她头发,爽朗一笑:“好,那咱们就去西疆。”
他坐下来细细规划:“西番不好,战乱频发,马贼流匪遍地,楼鄯和月支不错……”
灵芝见他踌躇满志的模样,倒是也开心起来,如今她再不是一个人离开安家,她有伙伴了!
想到此,更决心要守护好四叔,扯了扯他举着手指在茶案上指指点点的胳膊,道:
“四叔,你是不是每日都要去松雪堂请安?”
安怀杨继续以手蘸茶划着地图,头也不抬道:“是啊,既然合族了,大伯母便是我长辈,理应去晨昏定省,怎么?”
灵芝不知该如何表达,她不知道那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又是何时发生的,只知道是在松雪堂内。
只好道:“那这样,以后你每日等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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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灵芝鸡鸣之前便起身,早早梳洗完毕,换上一身水粉撒花刺绣褙子,不至于太过素雅,又在头上簪上两朵青蕊珠花。
带上槿姝和翠萝,踩着晨光往松雪堂而去。
四叔已在杏子林前等她,见到槿姝,朝她颔首浅笑。
槿姝微微回礼,又垂下头,遮了脸颊一抹淡红。
严氏的规矩比应氏严苛多了,如今她大病初愈,比不得当年,但安家一众小辈均不敢怠慢。
松雪堂辰时用膳,那请早安的需在辰时之前赶到。
出外事的男人们,请过早安便可以各行其事去。
主理内务的女人可以告退,其他人则留下在松雪堂用膳。
当然,这是对安家人而言,灵芝是个例外。
安敄一直不知多羡慕她不用晨昏定省。
晨晖刚撒满牵牛花藤,松雪堂前的青石小院已洗过三遍。
灵芝随着四叔,在碧荷的引领下跨过松雪堂正厅高高的门槛,立时引来一屋子的目光。
严氏气色还不错,干瘪的脸上多了点肉,下巴略圆润几分,似乎白发都少了一些,带着绣松枝珍珠抹额,端坐在大炕上,看见灵芝顿觉有些不自在。
毓芝穿着湘色绣海棠褙子,眼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恨意,秀芝则是翠柳色云烟比甲,一脸诧异,安敄则鄙夷中带点惧意,安三老爷的太太徐氏倒是堆着一脸笑,是满屋中最欢迎她的那个。
除了几个老爷和应氏,安家别的人都在。
严氏虽不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