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恬刚和一个同伴合力搬下一个士兵,就见后面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一看,整整五辆卡车停在了后面,加上现在已经有的三辆,一下子就来了八辆车的伤员,按每辆都装五六十人来看,这一下子就是将近五百个伤员!
可护士就那么点儿啊!医生也就那么点儿啊!
被突发的状况弄的措手不及,护士和士兵们纷纷加快了速度,周围都是哀嚎声,还有医务长的怒吼:“怎么突然来那么多!不是只有三车吗!?医疗物资都不够了!谁是负责人?!”
“俄国人对维捷布斯克发动了突袭,这是奥尔沙集团军的重伤员,那儿的设施全毁了,戈林元帅亲自下令派空军运送伤员,很快会有医药物资送来!”一个人大吼着回答,“动作快点!谁偷懒我毙了谁!”
这种时候威胁人还有个屁用啊,秦恬翻了个白眼,刚放下一个士兵就听到不远处一声枪响,紧接着一声尖叫,秦恬回头,一个护士正蹲在地上抱着头哭泣,她旁边是一个军官,拿枪指着那护士。
那军官全身都脏兮兮的,衣服上都是泥,被太阳晒成了块状,脸上也一团糊,但掩不住那杀气,秦恬下意识的一缩脖子,转过头去。
那护士是本地人,用俄语不断的求饶,秦恬来了这以后基本没什么和人交流的机会,都是上头的德国护士直接发布命令,所以她也没听懂多少,只知道和身边的护士一起加快速度搬运。
伤员还在持续增加,很快就达到十车的数量,驻守在此的军队派了很多士兵前来帮忙搬运,搬运工是有了,但负责分检的护士却不够了,几个护士长没办法,开始点名。
“桑德拉,你去第七车报到!”
“曼塔!第二车!快点!”
“安妮!第三车缺人,记得给我仔细点!”
挑光了身边的护士,还是没轮到秦恬和几个俄国本地征召的护士,秦恬知道,她虽然呆了五个月,但一直勤勤恳恳打下手,从未逾越和展现,一方面是没有机会,还有一方面也带点明哲保身的意思,至少她一个红十字会成员,迫不得已到了此地,还有贝尔小姐的证明,这样清白的身份,没道理被一群侵略军给毁了。
但是见护士长反复掠过自己身体的目光,她明白,已经骑虎难下了,干脆自动请缨。
“护士长,我……”
“媞安!去第十车!”护士长反应飞快,立刻布置任务。
秦恬摸摸鼻子往后面跑去。
沿着车子的路面已经渐渐形成了一条血路,担架不够,情况允许下很多士兵都是背着伤员就往医院里跑,秦恬来到第十车,那儿只有三个护士在分检,见到秦恬眼睛一亮,随便给她指了个空位,两个士兵立刻走上来,抬下一个伤员。
这个伤员很安静,不像其他人那样不断呻吟,秦恬脑中一片混沌,她见过很多次分检也知道分检步骤,可是真到这时候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然后愣在那里。
“怎么样,送去哪?”两个士兵抬着伤员焦急的问。
“他,”秦恬迟疑着,又摸摸那伤员的动脉,咬牙确认“他已经死了……”
“……”两个士兵对视一眼,他们没有放下伤员,而是默默的抬着他往医院旁走去——那儿专门放尸体。
又有两个士兵上来帮忙,第一次上手分检遇到这样的情况,秦恬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深吸一口气,开始看下一个伤员,这一次的伤员整个手臂都没了,用绷带止了血,但是骨头还是狰狞的凸了出来,他已经痛的反复昏死了好几回,此时正神志不清的呻吟着,这样的外伤看一眼就能送诊,他很快被送到消毒中心去了。
接下来的工作就好像是一条血腥的流水线,秦恬第一次直面这样的情景,她每一次拉开伤员的衣服都有可能看到狰狞的弹孔和呼之欲出的内脏,甚至有一个人被烧焦了胸前一块皮还能完全的活着,还有些人死死的抱着自己的断腿就是不肯放,而有些人可能是被炸以后回去找的零件,明明被炸的是右腿,他却死死抱着一条左腿不放,那疯狂凄惨的样子,让秦恬都不忍心掰开他的手。
一车人分检完了,五十六个人中有六个已经死亡,十余个垂危,剩下的大多缺胳膊断腿,四个护士还没松口气,又有几辆卡车来了,甚至有两辆军用吉普都塞了三四个受伤的军官,护士们到后来完全不需要分派了,见哪里缺人手就往哪儿补,那些被派来帮忙的士兵们更是马不停蹄,听到有护士叫唤就走过去帮忙,全然忘了自己是哪个连队分派给哪个护士长手下的。
从中午一直忙到凌晨,从分检伤员到进入科室疗伤,护士和医生们饭也没吃一口,不知疲倦似的忙碌着,医疗物资虽然如期送来了,但是却远远赶不上伤员的数量,不得已所有人都只好再次分检,把伤的非常重的但是还有救的送去打吗啡,而好一点的就只能让他们在那干嚎了。
秦恬抽空吞了点干粮,夜猫子体质再次发功,四面串着科室,送药送绷带送病人打下手,到了凌晨有些伤员处理的差不多了,就开始在病房指挥来帮忙的士兵搭临时病床,两块砖头一个木板,再是一块不知道哪儿扒来的毛毯,一个病床就这么形成了。
有些早就在这儿的伤员都自觉的挤着床位,有些被外面的声响吵得睡不着,就起来看报写信,秦恬正抱着一个毛毯走过,被一人拉住了袖子:“护士,今天几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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