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空木全然不知。
他仍弓着身,胸前的衣服已被他抓出了褶皱,只是他看过来的目光,比刚才增添了几分疑惑。
“怎么?不信么?”宣成魅又道,刚好一朵紫藤花被风摇落,她抬手将它拂掉,“我是鬼差,专程来收你命的,这样的回答,可曾满意?”
这席话半真半假,听起来像是在跟空木赌气,但实际上,她是在跟回忆较真。
她从不敢这样突然地想起那人,可昨日夜里到今时,不过一日光景,他却猝不及防地出现了两次,每一次出现,都让她窒息,让她错乱,让她分不清今夕何夕,今人何人。
因葬礼的变故,空木留了下来,美其名曰,他孝顺,要找寻自己母亲的尸首。
是时,天将黑,他应邀到薛家的大厅里,说是应薛老爷的意思,要商谈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厅中只五人,一是薛老爷,他扶着额头撑在桌上,似极疲累的样子,一是二老爷,他坐在薛老爷下手,旁边放着一只小盅,里面还冒着热气,一是四老爷,他候站在厅中,脸上有刮伤,但未破皮,倒也没见血。剩下的两人,则是被时方请来的空木与宣成魅。
见他们进来,四老爷退到一旁,二老爷应声看过来,薛老爷则抬起头,目光淡然从空木身上旋过,而后落在了宣成魅身上。
空木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将她身子挡去一半,对薛老爷欠身道:“不知老爷今日唤我前来,可是有事?”
薛老爷这才收回目光。他重将头支在手上,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二老爷见状,当即将话接了过去:“老爷是想与你商量商量,关于你母亲的事!”
空木颔首:“愿闻其详!”
二老爷微默,见薛老爷未再发话,他方自顾自说起来。
他说了很多,从一开始的府中怪事频发,到薛夫人静夫人尸首相换,再到薛清羽薛清莲双双发病,起初,宣成魅与空木以为他要分析现状,然绕到最后,才发现,他不过是想说,薛府如此,早已不是久留之地,而他们俩是外人,没必要把命赌在这里。话说得好听,可翻译过来,还是和之前一样:他想让他们走。
空木合掌,直接越过他看向薛老爷:“贫僧斗胆问一句,这可是薛老爷的意思?”
薛老爷本闭着眼,听他所言,他将眼睁开,目光如炬地看过来,而后缓缓道:“自然是!”三字一出,他身体猛然一颤,二老爷忙将那盅递给他,他却一把将它掀翻,怒道:“没用的东西,我喝它做什么?”
二老爷躲闪不及,一盅热药就这样淋在了他身上。然旁边的四老爷,却仍那样站着,眼睛不知看着哪里,似对眼前情形全不在意。
空木凝神,宣成魅以为他会就势下台,可他却道:“贫僧虽是出家人,凡尘俗世早已放下,但生母于我,到底有着生育之恩,从前不知倒也无甚,今日既知她尸身已丢不得入土,我自要将其寻回,以超度她的亡灵,也算是贫僧尽着的孝道了。”
薛老爷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他半晌,后垂下双目,叹道:“罢了,既然你要留下,便留下吧,只是这府中不甚太平,你还是注意些为好!”
空木点头称是。
当日夜里,风急月高,云黑星少。
空木与宣成魅踩着夜色回程,见宣成魅不言语,空木道:“白日的玩笑话,你还在生气么?”
“啊?”宣成魅微惊。她虽脾气火爆,但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断不会因他那么几句话就耿耿于怀到现在,她扬起头,带出一个浅浅的笑来,“你误会了,我只是觉这几日薛府里事情太多,心情有些凝重罢了!”
这理由很瞎,却很好用。
“是么?”空木侧眸,并随之停下了脚步。
她亦随之停下。说起来有些丢脸,她之所以会如此,不过是因白日一个晃神的错觉,让她在空木身上看到了那人,这才让她心不在焉,又魂不守舍。
“当然是了,你放心……”她仍笑着,可她没有发现,她的笑容很干,“说了要化劫,我自不会为此等事弃你而去,你不必太过介怀!”
空木未立即回答,他旋过身正对向她,默了一瞬,忽而伸出手,看那趋势似要覆上她的头。她心骤然一颤,眼前又恍惚现出那人的身形,从前这动作他常做,而她则常会窝在他怀里,任他轻抚她的发。
她一慌,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小声道:“你……你想做什么?”
空木的手顿在半空,他有些尴尬地笑笑,复而收回手道:“我是想与你说,你整日绷着个脸,连眼角都有皱纹了!”
“皱……皱纹……”听他所言,刚才那些莫名其妙的情感骤然一扫而空,她捂住眼角,果然感觉那里凹凸不平,连皮肤也显得有些粗糙。她心一紧,低呼一声“糟了”,当即加快速度奔向自己屋子。然碍于身在凡间,她并未用瞬移之术。
两人一前一后狂奔,好在这府中夜里无人,他们倒未遇着什么阻碍。
为走近路,宣成魅绕到了白玉桥上,她一心想着自己的眼角,全未注意周遭动静。待她行到正中,忽听桥下一声巨响,巨大的水幕冲天而起,其间携裹着女子的尖叫,和噼里啪啦水落在地的声音。
空木大呼一声:“小心!”
宣成魅止住脚步,她抬起头,正好那水幕长成了触手,张牙舞爪地从天而落。她脚下一旋,在它将要碰到她时堪堪躲开,然她还未站稳,另一侧的水柱忽然凝成蔓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