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道:“小些声,别吓走了我的鱼!”
宣成魅放轻些脚步。
她进来时那道灵力已经消失,但隐隐约约的,她还是探到了它的大概方向。故这一路都是随它而来,此时到了这里,大约是离它够近,她又一次感受到了它的存在,只是这次的灵力要浅淡一些,亦有些朦胧,很难感知到具体方位。
“你是……空木?”她试探着问。
恰好鱼竿一震,那人倾身拉起,鱼钩处果然挂上了一条三寸长的鲤鱼。他小心将它取下,放在另一侧的篓里。那篓有半截浸水,里面只有将放进去的那条鲤鱼。它缩在篓边,浑身殷红如西斜的太阳。
整个过程那人一言不发,好似全然未听到她的问话一般。
“我倒未想过,你竟还有如此雅致!”这话是脱口而出的,她不知她为何要如此说,亦不知为何,明明那人将这鱼囚了,她还是觉得他会放了它。
“我说了……”那人转过头来,他将斗笠取下,原本平静的湖面骤起涟漪,周围漫着的白气也忽然间涌动起来,“小声一些,别惊了我的鱼!”
那是空木的脸,只是,他看过来的目光犹如冬日霜雪,又似刑场千刃。
“你是……空木?”她还是有些不确定。
然她话一出,塘心忽然翻转出一个漩涡,里头齐齐蹦出了数十只鲤鱼,它们在水面嬉戏,游玩,后罗列成队圈成了圆形。半晌,那篓中的鲤鱼一跃而起,一身透红的鱼鳞衬着水色,绚烂美丽得胜过天边云霞。
瞬时之间,四面八方忽而一齐传来那道灵力,宣成魅努力想要探知,最终却只惶惶淹没在了其中。
面前人站起身,整张脸动也未动,只那目光仍是寒凉,声音更显清冷:“你吓到了我的鱼!”
那种感觉,和记忆中的某人很像,像是曾经熟悉,又像从未见过。
宣成魅的眼,又一次莫名疼了。
她没有问出他的身份,也没能找到她要找的东西,一望无际的旷野里只一池水,一棵柳,一帘细雨,一泓云烟,后来那红鲤化成了人形,她坐在漩涡中心,巧倩笑兮地将两人望着。
她的面容不甚清楚,可粗粗看去,她竟与宣成魅有八分相似。
宣成魅凝术想要过去,然这一瞬,天地忽然翻转,场景骤然崩裂,那形似空木的人忽散成烟气,池塘中间的女子也弥散了踪迹,面前的一切尽皆剥落,那道灵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外界出事的信号,以她进来时空木的状态来看,他怕是撑不住了。
东西可以再找,可若空木丢了命,就得不偿失了。再者,她既已确定它就在他身体里,只要她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就一定能等到她要的东西再次出现。
思及此,她心神一凛,整个人便化作一道青烟飘出了空木身体。
他还在那密室之中,只是不知刚发生过什么,前方一面墙裂出了个口子,里面纠结缠绕着伸出许多触须,空木则抱着她身子缩在角落,两人身上皆罩着淡淡金光,那触须一凑过来,就像被火烧了般立时缩了回去。
两方僵持不下。
她出来时,那丛触须正好攻来,空木将自己身上的佛光转移到她身上,后独自往那道口子走去。
那触须极灵活,窜到空木面前时分列成了几簇,一簇朝正面打去,另四簇从四方缠住他四肢,最后一簇绕到背后攀上了他脖子。他脸已惨白,唇角已渗出了血,可他仍强忍着,闭眼数着念珠念着佛语,浅淡的光芒从他身上溢出,可还未成型就被那触须缠破。
它们仍在他身上游走,他脖子上的那一簇越缠越紧,他脸上甚至爆出了青筋。
宣成魅忙回到自己身上。她身上罩着保护层,那丛触须伤不了她,便干脆一心一意攻向空木,她则毫发无伤。
魂魄归身有浅短的契合时间,她闭目休息片刻,待头上的晕眩感消失,她方坐起身来。她在掌心凝了术,那是鬼差用来除妖的残酷术法,一掌打下去就是永不超生。
然空木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彼时他已眼珠微凸,青筋爆起,可他固执地将掌合在身前,口中默念几句,在宣成魅出手前,伸出食指点在最粗的那根触须上。一时间金光满溢,狭小的密室骤然响起凄厉的惨叫,空木身上的触须忽然全失了力气,它们从他身上掉下,飞速往那口子里缩去。空木上前一步,随手拽住其中一根,又是一点,那触须一抖,身上便似干涸的田地一般炸裂开来,里面溢出的是极盛的金光。
那触须死了,地上甚至还流着它的脓液,墙上也都沾满了它爆出的浆。
空木回转身,他已没了人形,摇摇晃晃地似完全站不稳。看到她,他咧嘴一笑,带着些调侃的意味道:“这里应该……应该可以走,不过里面……不知道还有些什么……敢走么?”
这种语气他之前也用过,前几日的雨夜,他为去寻那哭泣的女子,专程用这话来激过她。
她亦一笑,暗自将术法收回:“这有什么不敢的,就是不知,有没有人会临阵脱逃!”说罢,她快步行到他身边,且顺势扶住了他。
大约碰到了他的伤处,他长“嘶”一声,她忙松开手,焦灼地问他怎么了。他额上冷汗直冒,唇角还有血水流出,可他却用手摁住臂上的伤口,虚弱但是正色道:“今日……我是为了护你……才变成如此模样,一百两,不二价!”
☆、野径幽山再遇险,仙临宫冥赴婚宴
宣成魅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