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荔枝的鲜美丰润,曾效欲仿东坡居士“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所以在应诏回京之时,就自号“荔山居士”以作怀念。
就连西郊的荔山也是因为荔山居士隐居于此而得名的呢!
采露神情微动,上次去荔山,姑娘就是被颖姑娘以寻求荔山居士的墨宝文迹为夫人献寿而欺骗,这才有了后来的遭际……
既然能寻到荔山居士著名的荔枝图,姑娘为什么还要去荔山冒险呢?
冯淑嘉见采露神情微凝,知道她在疑惑什么,便笑道:“荔山居士的画作哪里是那么好得的,这不过是一副赝品。”
说着,冯淑嘉指了图上的印章给两人看:“画作粗劣精细的暂且不论,只看这一小章,就知道不是荔山居士的画作。”
采露认真地盯着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门道来。
冯淑嘉缓声道:“荔山居士最为闻名的是他对金石的研究,他也因此而研究过篆刻一项。居士的篆刻凝聚了他对金石和诗书画的研究,各道融会贯通,所以无论是印章的形制,还是篆文刻画都别具特色,有别时人。这枚印章,不像是居士的手笔。”
采露没见过荔山居士雕刻的印章,所以不明白这印章有何不同,却很是钦佩地点头夸赞:“姑娘果然厉害!”
夫人一向钟承夫人,明白个中精髓也是理所当然。
冯淑嘉一怔,她厉害吗?
不,要不是前世阖家蒙冤被斩之后,她愧悔恼恨至极之时,发了疯似的狂练荔山居士的诗文画作、金石篆刻以寻求心灵的片刻宁静,也不会注意到荔山居士印章的独特之处,更不会有缘得到居士的亲言教导。
可惜,到最后她还是没能如荔山居士所期望的那样,摆脱仇恨,珍惜余生,而是选择了在坟前庐冢和敌人同归于尽。
但是,她从未后悔!
若是没有烈火焚身一寸一寸烧筋断骨逼近死亡的灼痛,又怎么会有今生重来的幸运呢?
采露见冯淑嘉失神不语,不明所以,看向采薇,目露征询。
采薇挠挠头,一脸无奈,她只是奉命办事,对于这其中关窍并不清楚啊,就连暗地里出售荔山居士画作赝品的小店,还是姑娘告诉她的呢!
或许,是想起了荔山的遭遇了吧……
往日要好的姐妹,突然间变成了背后伤己的黑手,想想,确实是挺让人悲愤痛苦的!
采露和采薇两人相识一眼,面露恍然,一脸同情。
“姑娘,其他东西奴婢也都买回来了。”采薇轻声打断冯淑嘉的伤神,将篮子里的东西一一取了出来。
一枚白荔枝冻石,两三枚普通刻石,还有一整套精细的雕刻工刀。
“笔墨纸砚,奴婢也提前在库房里给姑娘找好了。”采薇精打细算,“府里有的东西,何必再花银子从外头买。”
真是会过日子!
冯淑嘉失笑,府里的笔墨纸砚不是太过普通,就是太过贵重,普通的不适宜这幅《荔枝图》,贵重的她还要留给弟弟冯援呢!
前世欠了这个乖巧懂事的弟弟太多,今世总想把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他。
不过,这倒提醒了她,仿画《荔枝图》,冯援也可以来帮忙,献上一份孝心。
想来这样一幅儿女共作的《荔枝图》,母亲会更加喜欢吧!
不过在这之前,她得先把动手练习一下技法,免得此时年幼力弱,绘不出荔山居士原作的神韵。
第二十九章悬心
第二天,冯淑嘉除了活动腿脚复健之外,大半的时间都用来铺纸磨墨绘画,从一开始斟酌半晌的一两笔,到后来越来越顺畅的添枝加叶,画废了一张又一张的宣纸。
等到傍晚时分,冯淑嘉已经能够仿画出《荔枝图》赝品的十分神韵了。
侍立研磨的采薇连声叫好:“姑娘真是厉害!不过一天工夫,就画得这样好了!”
冯淑嘉于书画方面大约是继承了白氏的聪颖,哪怕是之前性子顽劣坐不住,信手涂鸦几笔也能画出几分意境来,是以采薇完全未曾起疑。
冯淑嘉却对着新作直皱眉头。
她画不出荔山居士画中的意境,徒有荔枝之形,却缺乏那“新雨山头荔枝熟”“玉雪肌肤罩绛纱”的神韵,更别提荔山居士画中浑然一体的恬爱荔枝的烟火气和容身造化的超然意境了。
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荔山居士曾经和她说过,她心中满是戾气,笔下自然难以释然。
是啊,哪怕重来一世,一切都惨剧都还未曾发生,她依旧不能放下。
“今天先画到这里吧……”冯淑嘉长叹一声,摇头搁笔,吩咐采薇,“把书案收拾干净,一会儿小世子该过来吃晚饭了。”
冯援最近缠她缠得紧,恨不能整日都赖在芷荷院才好,还是白氏怕耽误她休息,勒令冯援只能三餐时过来,这才作罢。
采薇乐见这姐弟二人其乐融融,笑着应了,手脚麻利地将书案拾掇整洁了。
不一会儿采露从外面进来,回禀道:“念秋说,自打李三姑娘送上拜帖起,颖姑娘整个人就又重新焕发了神采,人也变得愈发地和气了。对了,今日颖姑娘还说要去给夫人请安呢,被念秋拦了下来。”
冯淑颖尚在卧床休息,双腿的夹板还没有拆除呢,这个时候拖着伤残的身体去颐和堂给白氏请安,别人不会说她孝顺,只会说白氏苛待侄女儿。
冯淑嘉冷笑一声,说:“只怕是忙着向母亲表达感激之情,想要稳稳当当地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