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刘哥你聪明半生,走上领导岗位后得意十余年,也许是走的太顺了吧,也,看不到路边的风景,前途的风浪喽。
怎么讲?刘清远这一下似乎完全清醒过来,目光也聚拢起来,投向自己的老同学。
王连甫轻轻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我叔叔恢复工作这么长时间了,你们也在影剧院见过面了,后来还开过一次碰头会,他的身份你也完全清楚了,别说他还是你的顶头上司,就是作为一个老领导,这场面上的事你就真的一点敏感度都没有?你就没有想到过要主动找个机会向他老人家去汇报一下工作,哪怕只是对你以前的所作所为道一声歉啥的!你不去向他主动汇报,他又怎么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刘清远听到这里,使劲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才恍然大悟。
第24章 40
照片上都是常燕跟张志和亲热的场景,有在一起排戏时的眼神对视,有在后台化妆间的亲昵无间,还有在剧团门外小巷中的拥抱缠绵。最后一张照片尤其让常燕触目惊心,一个中年男子与一个大腹便便的少妇相依相偎着走在夕阳下的乡间林荫道上,那情景温馨的让人感动甚至窒息----那男人是自己的丈夫刘清远,俏生生的幸福少妇却是阿炎。
常燕看完这些照片,先是感到一阵羞耻和尴尬,继之一股愤恨的怒火从心底深处升腾起来,把上身一挺,叫了一声“爸爸……!”
常明发把手轻轻一摆,制止了女儿后面的发作和质问,声音显得异常疲惫:“什么也不要说了,也不要问这些照片从哪里来的。他们要整的不是你和清远,是我这个赖在位子上不下来的老头子。燕子,你们的新歌舞剧《夺印新编》搞出来了没有,彩排的怎么样了?”
常燕本来想歇斯底里地发作一番,或者说是用这种发作来掩饰自己的羞耻和惶恐,但没有想到父亲竟用这种处变不惊的语气一笔带过,把话题转到歌舞剧上来。这样一来,自己当然也就没有任何理由在发作下去,就像是一只已经点燃了的爆竹忽然被浇了一泡尿,虽然已经闻到了□□味,却无法爆炸。她低下头去,努力喘匀了呼吸:“剧本已经改好了,马上进入彩排。”
常明发点了点头:“那就好好排练吧,争取在汇报演出的时候能得到观众的认可,造成良好的社会反响。”
常燕对父亲顾左右而言它的举动大惑不解,再也忍不住了:“爸爸,您到底想说什么啊,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常明发脸色很沉,但却淡淡地笑着说:“他们想让我下来就下来么,其实蛮不用借儿女生活作风这个题目来发挥。你和清远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你们有自己的世界观、爱情观和家庭lún_lǐ观,我相信你们能处理好自己的感情和婚姻问题,这个你爸爸不会干涉,再说即便干涉了也不见得会起什么好的作用。但我不能下来之后,让他们错误地认为是他们找对了题目,并用这个题目把我给搞了下来。”他在说这席话的时候眼睛却并没有看向女儿,与其说是对女儿提问的回答,反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常燕望着爸爸,心头有些不安,甚至有些惶恐,更多的则是不得要领。
出乎常燕的意料之外,父亲再也没有提半句关于她和张志和以及刘清远和阿炎的事情,即没有苦口婆心,也没有痛心疾首。她甚至被父亲这异乎寻常的平静态度所震慑,失去了辩白和愤怒的勇气。隔着茶几向父亲望去,只能看到他低垂下来的头顶。天花板上的灯光照在父亲的头顶上,常燕惊奇地发现,父亲原本花白的头发竟然全白了,而且在灯光的照射下白得发亮,甚至有几根银丝很突兀地直立着,直直地扎向常燕的眼睛。
常明发俯首蜷缩在沙发里,半低着头,好半天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又像是陷入深深的思考。其实这种静肃的状态也就是持续了三五分钟左右,但对于常燕和母亲来说,却像是半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常明发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满目镇定而慈祥,对常燕说:到厨房看看,咱们家的领导做什么好吃的啦?宝贝女儿回来了,又要显摆显摆手艺喽。你们先摆桌子,我到里屋打个电话。今天晚上外面大雪纷飞,陋室温暖如春,是个喝酒的好天气哟。让你妈妈再把那瓶存了五六年的茅台拿出来,咱们好好喝一口。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向着卧室走去。常明发有个多年来形成的习惯,喜欢把电话安在卧室里,只要有什么急事或大事,总要避开家人到卧室里一个人打电话。
常燕嘴里嗯嗯地应着,慢慢地向厨房走去,临出屋门的时候听到卧室里传来父亲的声音:哦,是有良市长吧?你好你好,是啊是啊,瑞雪兆丰年嘛哈哈。孩子们的事情……我想还是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我相信他们具备这个能力。关于班子的分工问题,我是这样想的,你也帮我参谋参谋,也请你帮我向上面作个说明好不好?多少年的老战友啦,我相信你的能力。另外,我的身体近来添了不少小毛病,嗯嗯,担子还是要卸下来一些的好……
当晚,刘清远和常燕两个人都没有回家住。常燕留在娘家,和妈妈聊了一夜,第二天就被老侯送回省城去了,她的剧组还在等着她排戏呢。刘清远则和阿炎母子留在招待所里,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看着儿子熟睡的小脸,听着阿炎的情语呢喃,刘清远心潮起伏,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始终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