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
李仕明道:“我原想等小鱼平安回来之后,你见到她时再把一切告诉你,否则你们两个两不相认,不如至少有一个想起来要好些。前两日我去找过国师大人,他说小鱼这个月底前应该就能回到皇城。等你们夫妻团聚,她应该会告诉你更多的事。到时候你的很多困惑还有我的一些疑虑,应该也能解开了。”
袁长志的神色甚是复杂,他紧握手中酒碗,却一口都没有喝。
天边晨光微露,一抹金光从窗外射进来,细尘在晨曦的光柱中上下飘舞,夜色骤然褪去。
天放亮了。
袁长志忽然站起身来,拿起外衣,什么都没说,推门走了出去。
第二日,李仕明让淮胜去东海府看看袁长志如何,淮胜回来说:“袁将军在屋子里呆了一天,一步门都没出。”
李仕明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袁长志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四天,第五日的傍晚,他来找李仕明。
这一次他没有喝酒。
五日没有剃洗,袁长志满脸胡渣,看上去显得略微有些狼狈。他眼带血丝,显然晚上休息得也不好,见到李仕明,他神色痛苦道:“我还是想不起来。”
他双肘撑膝,用手掌使劲摩挲着脸,神色落寂地对李仕明道:“我知道你说的那些都是我的过去,我脑中有时也会出现一些过往的画面,但……唉!但我却毫无感觉,感觉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他长叹道:“这几日来我每日拼命地回想,想得我头痛欲裂,却仍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眼圈发红,神情既迷茫又苦闷。
李仕明听了沉默不言,他明白袁长志的感受,也理解他对往事无所依附的茫然感。
袁长志会有这样的反应并不在他意料之外,这也是他之前多次犹豫,迟迟没有将所有事情都告诉袁长志的原因之一。
袁长志失去的不单是回忆,还有依附在那些回忆上的情感,只有等他自己找回了那些情感,回忆对他来说才有意义,否则就像他自己说的:仿佛听了一个别人的故事。
可是到底如何才能让袁长志彻底找回他失落的情感呢?李仕明其实已经思考这个问题思考了很久:难道这天下只有南梦一人才能把记忆真的还给他?
十二月末,再过二十多天就是除夕了。
这一日,东魂就整顿军务一事把袁长志叫到了国师府,提出了些想法,跟他商量。过去这两年里,袁长志曾在多场战事上跟东魂联手应敌,两人桴鼓相应,配合得十分默契。时日一久,东魂不仅认可袁长志领兵打仗的能力,对他端正的为人和处世态度也甚为信任和赏识。
东魂将朝中几位将领的提请跟袁长志简单说了说,正想问他意见,却发现袁长志有些心不在焉。他注视了袁长志片刻,袁长志甚至都没注意到东魂已经不说话了。
东魂却并没有生气,他合上面前的折子,吩咐两旁:“换一壶新茶来。”
袁长志这时才回过神来,他见东魂半倚在扶手椅上正瞅着他,猜测东魂多半已经好半天没讲话了,他神色有些发窘,起身行礼道:“属下走神了,请国师大人赐罪。”
滚烫的新茶端了上来,东魂让人给袁长志倒了一碗,对他说道:“我猜你所想的事,跟我多少有点关系,是么?”
袁长志一怔:“是。大人……是如何知道的?”
东魂抬手让袁长志坐下,却没有答他,只是道:“你若有事想问我,就问吧。”
袁长志微感诧异,但听东魂如此说了,便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属下便斗胆直言了。”
他目视东魂,直问道:“国师大人,当年我妻子云小鱼被落毒之事,你可知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又是三年
袁长志开门见山地问东魂是否知道当年苍涟给云小鱼下毒的事,倒让东魂略微一怔,却没有答他。
袁长志继续道:“当年东陵攻打西陵,我为西陵效力。但最后一战陛下派人掠走家妻,给她喝下□□。这件事大人是否一早知情?之后西陵落败,我身受重伤被带回东陵,陛下叫南国师抹去我记忆,让我为东陵效力。这件事,大人你是否也早已知情?”
这番话是铁定的以下犯上,但袁长志的眼中似有一团火,并不畏惧,直视东魂。
他本以为东魂会勃然大怒,然而东魂听他说完,只是缓声道:“那一次跟西砚对战耗费了我太多精力,回到大营后我便昏睡不醒。我在凌寒宫沉睡养息近一年,你说的落毒和请南国师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他沉默了片刻,问道:“这些都是李仕明告诉你的?”
袁长志不答,神情却有些激动,继续道:“我妻子被下毒后,陛下以她性命要挟我交出西陵城池。我不答应,家妻不想我做不忠不义之人,为我刺腹自尽;她被丢入死人堆、乱葬岗,几番侥幸不死,却下落不明。这些年来她颠沛流离,记忆全失,为解去身上剧毒,吃尽了苦头。然而陛下却在把我带回东陵后,强行抹去我的记忆,让我弃我妻子于不顾,逼我做无情无义之人!若不是陛下当初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我夫妻二人也不会落到天涯相隔、互不相认的地步!”
东魂拍案怒道:“住口!”
袁长志紧咬牙关,正要申辩,忽然门外两条黑影一闪,两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大内侍卫出现在飞云阁堂上,对东魂行礼道:“参见国师大人。”
东魂看见这两人,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