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这才看见李晖的表情,身子瑟缩了一下,忙道:“阿郎,妾不是这个意思,妾只是太担心四郎了……”
李晖一言不发,垂眸看着地面,周身散发的阵阵冷意让人胆战心惊。
蓁娘和曹芳蕤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生气了,姜氏这话不止骂了二郎,还暗含了对李晖的怨怼,他心里肯定不舒服。
没过一会儿,刘钦进来了,他奉命去查探此事。
“陛下,臣已经去出事的地方看过,那片林子里荒草淹没了膝盖,地上有几块尖石,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上面有血迹,而燕王的那匹马马蹄就受了伤……”
一旁的曹芳蕤微微松了口气,看来李淳业真的不是故意的,马踩到了尖石所以才受了惊发起狂来,只是不知道陛下会怎么想……
她不由得把视线转向榻上的李晖,他听了刘钦的话仍旧沉着脸,然后出声道:“马受了伤又如何!他从小就学习骑术,却连这点问题都无法控制,说到底还是无能!”
曹芳蕤闻言脸色瞬间苍白,蓁娘也着急,有心想为二郎辩解,可一想起刚才看见四郎血淋淋的伤处,她就开不了口,也没这个脸求情。
殿内的人或坐或立,寂静的仿佛一尊尊石像,门外传来一阵响动,李晖抬头看去,是蹙眉肃目的皇后来了。
她走近后不等蓁娘几人行礼,边问道:“四郎如何了?”
“伤的重不重?医者怎么说?”
李晖长长的叹了口气,姜氏见着皇后好似见了救命稻草,‘噗通’一声跪在她身前哭诉:“殿下,四郎的腿几乎被二郎的马踩断了,医者说……医者说就是将来好了,也是个瘸子了……”
皇后没有搭话,却把震惊的目光投向李晖,“阿郎?”
李晖冰冷的眼神刺向姜氏,轻声缓道:“你是不是想让四郎听见?”
“谁说他好了就是个瘸子?你这个生母如何敢咒他!”
姜氏见状吓得瑟瑟发抖,惊恐的往皇后身后躲,皇后低头瞥了眼姜氏,也露出不悦的神色来。
四郎受了伤,正该大家鼓励他、关心他,姜氏却大声嚷嚷着什么成了瘸子,若是被四郎听见了,他该怎么接受!
不过眼瞧着丈夫铁青着脸,手掌也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便知他此刻心情很差,便对陈嬷嬷使了个眼色,又对丈夫道:“阿郎息怒,姜氏也是着急过头了,四郎是她亲生的,如何会诅咒……”
陈嬷嬷和另一个宫人几乎是强扶起姜氏把她搀去了一边,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皇后抬脚往榻边走,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满脸愧疚的蓁娘,和不知所措的曹氏,目光微凝。
来之前她已经了解了,是二郎的马踩伤了四郎,不过她没想到四郎伤的这么重。
二郎的马是名种,长安城的人都眼馋,今日突然这般不受控制,真是出人意料。
一时间皇后把所有人为或意外都想到了,但看了看烦忧不已的丈夫,她决定还是不要张口。
天色暗了下来,但崇禧殿的人片刻疲倦也不敢表现出来,吴敏问李晖要不要传膳,被他不耐的拒绝了皇后劝了几句,他只道没胃口。
姜氏无力的靠在侍女身上,双眼红肿无神,像一尊石像矗在那儿。
蓁娘看了看窗外,院子里的灯笼依次点起,她恍惚能看见一个人影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不由得心底抽痛。
直到半夜,满脸疲惫的医者才出来对李晖拱手道:“禀陛下,大王的腿骨已经正好了,只是他伤的太重,从今日起,千万不能挪动半步,至少得休养半年……”
“那以后行走有没有问题?”姜氏踉跄着跑过来,嘶哑着声音满脸急切问道。
医者遗憾的摇摇头,“伤筋动骨不是小事,何况大王的腿是被硬生生踩断的,若是好好保养,行走没有问题,不过,跛足是肯定的了……”
他眼尖的看见陛下一脸寒霜,心神一晃,立刻补充了一句,“不过若是休养的好,骨头恢复原状也不是不可能……”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姜氏双脚一软就跌坐在交椅上,悲从心头起啜泣出声,然后哭声愈发大,差点昏过去。
皇后见此景也难受,命人把姜氏扶下去,又对她的侍女吩咐道:“好生照顾婕妤,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多开解开解她。”
“是!”侍女拥簇着姜氏离去,蓁娘站在原地怔怔的发呆,四郎虽然性命无碍,可跛了脚,这辈子的前程算是毁了,他才十三岁啊……
室内四郎低低的□□传来,他的奶母柔声哄道:“阿姆在这儿,四郎不疼……”
李晖心烦意乱,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伸手端起茶盏,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然后狠狠砸向地板。
‘啪哧’一声,清脆的声响把众人吓得不轻。
皇后担忧的看着李晖,忍不住抚上他的手臂劝道:“阿郎,四郎年纪还小,事情也没有那么绝对,说不定以后骨头就慢慢长好了!”
李晖如何听得进去,他再也忍不住了,厉声喝道:“让李淳业滚进来!”
蓁娘眼皮子狠狠跳了一下,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显然曹芳蕤也是这样想的,婆媳俩人不约而同的相望。
吴敏亲自跑出去叫了李淳业来,他在青石板上跪了三个多时辰,此时走路一瘸一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