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林林点点头:“总有解决的办法,尽量是换一个可靠的人替肖瑧而去。”
肖珝笑。
他这一点点的心思都被她看了去。
皇帝房内灯火通明,人影婆娑,想来他尚未睡下。
只是他身边的老太监死死地护住房门,抵死不让肖珝入内,又劝着肖珝早些回去歇着。
肖珝不屈,在门外跪了下来:“父皇,四弟他年纪尚轻,突然将他派出去,只怕是……父皇,请让我替四弟去吧!”
皇帝晃动的身影停住。
肖珝磕下头,在地砖上撞出沉重一声。
而半柱香过去,房内还是没有别的回应。
肖珝跪走到门前,不顾老太监拉扯,拳头捶到门上,又唤了一句:“父皇,我知道您听到见,请您……”
“此事朕早已决定,太子还是回去吧……”皇帝声音终于传来,有些暗哑,被病痛磨损到没了清凉。
看样子,他这病邪似乎又深重了一些,入了骨髓。
半年,不是说了还有半年的吗?
若是肖瑧真的北往,他毫无作战经验,如遇战事拖沓,指不定要何时才能归来,说不好连皇帝最后一面都无缘相见。
“殿下,您要不还是回去吧?”老太监劝着肖珝。
童山也忍不住帮腔一句:“殿下,回去吧,天都快亮了。”
适时一声鸡鸣响起,也不知是不是东宫传来的。
东宫鸡多,打鸣得早,他已经习惯了天还未彻底亮开的时候就被唤醒的日子,只不过这次,他真的离开这声音一阵子。
心中思虑,千头万绪,重重考虑已在脑中汇聚。
唯一担心而最为不舍的,大约只是那只东宫狐狸吧。
眼前的房门应着鸡鸣声而开,皇帝已穿戴整齐,华服于身,却掩不住脸上的病容和倦意。
他出门,低头看了一眼肖珝,低哑的声音极力控住颤抖,轻声叫道:“珝儿,与朕一道上朝去吧。”
肖珝点头起身,随在皇帝身后,极慢地往大殿行去。
虽是冬季将过,但这日却是起了寒风,瑟瑟地拂过衣琚。
皇帝顿下脚步,望着一处枯木荒草,仿佛神游万里千里,片刻后,恍然醒了回来:“只希望瑧儿这一去,能早日平安归来。”
皇帝一生只得四个儿子,肖瑧最为年幼,大约他是大限将至,也希望膝下孩子们都能围绕身边,才能得以安心瞑目。
“父皇……”肖珝咬紧唇,还想再说服皇帝。
而话还没出口,皇帝就已抬手打断:“珝儿,朕知道你的思虑,朕的想法也跟你说过,你是储君,如今绝不能离开皇城!”
“可是肖瑧他尚未及弱冠,从小又是胆小,从未出过京城,北地如此荒凉,战事如此险恶,儿臣真的……”
皇帝瞄了他一眼:“今后你为君,难道天下任何事,你都要亲为?”
肖珝哑然。
“况且瑧儿本就性子如此,朕让他出去,也是锻炼他,他总不能一辈子都被人护着!顶天立地的男儿,总得经历一番血腥残忍,才能知守这天下有多不易,将来才能好好辅佐你!”
“但是……”
肖珝话音尚未落,一个太监匆匆忙忙地跑了上来,恭恭敬敬地递上一份折子。
皇帝与肖珝莫名地对视一下。
如此送折子,实在不合规矩。
皇帝挥挥手,本不想接,但那太监连忙解释:“皇上,是白朝轶白大人的,说是今日务必将此折子交给皇上……”
“不看,收起来吧。”皇帝更不愿接那折子了,继续往前走。
太监为难地立在一边,胆怯地看了一下肖珝,求助的眼神。
肖珝心软,还是上前接过了折子,嘱咐太监退下之后,才又将折子递给了皇帝。
皇帝面无表情地展开折子,顺势看下,面色微变,略有不解地盯着肖珝:“白朝轶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肖珝疑惑地接过了折子,随意瞥了几眼,大惊失色,手上一滑,折子掉在地上,“白朝轶这是胡说八道地写些什么啊,我怎么,她怎么会……”
一整本折子写得实在是推心置腹,气绝山河,真情实感得快要溢出眼泪来了。
诸如他家小女从小便倾慕太子,幼时一见,便从此眼中再容不下别的人,却是小女子心思,羞怯表露,于是耽搁至今。
诸如太子大婚时,她悲伤过度,昏厥在家,醒来之后闷闷不乐,好几日滴水不进,饭菜不思,消瘦了一大圈,许久才从悲伤失落中走出来。
诸如再入东宫得见太子,欢喜过望,再又念及了多年感情。
诸如太子身侧只有一个正妃,而成婚许久,正妃尚未有所出,也未能有孕,如能让小女得偿所愿,服侍太子身旁,则是皇恩浩荡,他愿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肖珝觉得头疼,特别疼。
那个神神叨叨的白筱明明是只蝙蝠精啊,几个时辰前还在他房内偷窥他与太子妃卿卿我我,现在怎就变成对自己情根深种不惜为妾了?
这分明就是白朝轶自己编了个情深意长的故事,如此才华,当个大学士实在太埋没了,还不如去当个说书人,说不定还能写出更好的话本来名扬天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