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殿中静籁无声,炉鼎中的烟气绵密如波,源源不断,平稳纶连地缭绕在她与皇帝之间,“天心......”皇帝声息中不由嗟叹,缓缓攥着她的手,那力道间用力非常,“这些年来,朕用了恁多心思,只为了你与朕能有今日,如今你竟是这个心思?”
雪梅不禁心中一颤,华美的脸上笑意盈然,“皇上误会嫔妾的意思了,嫔妾德不配位,怎敢觊觎后位?嫔妾只知宜室宜家,自古大君之妃需克尽诚孝、柔嘉贤德,宫闱之内需淑德彰闻,宽仁逮下,嫔妾惭愧,哪有这样的福德,正位中宫呢。”
“朕看重你,便就配坐这中宫之位。”皇帝从袖中抽出一银镶珊瑚凤穿牡丹步摇为她戴在了头上,一揽手将她拥在怀中,她的碎发萦萦缕缕绕在他的鼻息间,飞花落絮似的掠面而过,随风而荡,若飘若止,一种相思莫不如是,祗怕爱到了极处,竟落得俗尘自迷不知,心须定息间,温婉道:“如今朕对你的心思是一心一意的好,朕会好好待你,只希望你和朕是一样的心思,如此乾坤和合,方能化育万物,无论于家于国都是幸事。”
她心里沉沉的,曲意附和与皇帝交颈而拥,他的慊慊心意,不计前尘、不计过往,明知两心生了嫌隙,不过痴爱染心,破镜之后自求重圆罢了,而她的心廓然自清,爱也罢、恨也罢,是痴?是缠?自从心底避了风尘,是冷还是热,竟不能知了。
秋风如客飘零,斜阳墟落,青色的暮晚如天镜,目下月升圆魄,承乾宫里早已摆了一桌子膳食,雪梅坐在窗下等着四阿哥回宫,夕嘉从外头睄了一眼,进来回话说:“主儿,奴才打发同尘去找四阿哥了,这兴许又跟着大阿哥上惠主儿那去了,少不得惠主儿要留四阿哥同大阿哥在一处吃,要不您先垫一垫,别饿坏了呢。”
殿中跳动的烛火,映在雪梅的脸上,有些朦胧之美,她只管托腮想着心事,至于夕嘉说了什么,像是没听见一样。
斓茵瞧出来了,打眼一横示意夕嘉退去,才递上一盏热茶送到雪梅手里,“主儿,还想着白日里皇上要给您封后的事?”
她垂下眼很是漠然,拨弄着手里的金丝菩提,“让本宫不由不想,这凤位难做,要掌六宫之主实属不易,若德不称位,怎可恩慈黎民?本宫素爱活得逍遥自在,若坐了凤位岂不束手束脚,盖善政者,这历朝历代,前朝后宫,一贯内外互为援引,本宫不想将自己架在家国政局之上,只冀求一个安稳罢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忽见同尘挑了帘子进来,“回主儿,奴才将各宫跑了个遍,也没见着四阿哥半个影儿,奴才心里拿不拿准主意,特上来回主儿,要不要请侍卫各处寻寻?这会儿天都黑透了,奴才担心四阿哥......”
☆、殃及东风
题记:九转重门惊梦, 炉香入虚无。一任朱楼, 疏影马墙头。别离易,平地埋霜寒。相见难,横空梅蕊乱。高楼未见章台路,何处锁雕鞍。冬将去, 春未还。是心坚,殃及东风, 只得落个泪涟涟。
这厢同尘回事说四阿哥不见了, 雪梅心里着了慌很是惊惶, 忙吩咐承乾宫众人一并出去寻人, 实因近了十月朝寒衣节, 内廷百规十分繁缛,紫禁城内的侍卫值守由平日的“内五外八”,改换了逆传, 也就是拿着御制合符夜半突开神武门,与平日传筹方向相反,用以此法确保紫禁城内的平安。
水碧夜明,奈何万里光明, 众星晃曜,惨澹澹地一片皎白照在地上, 夕嘉提着琉璃灯搀着雪梅从御花园寻了一遍才出来,忽听见临近芷幽宫处有孩珠子的嬉笑声,雪梅紧紧抓着夕嘉的手,“夕嘉你听, 是四阿哥的声音吗?”
夕嘉迟疑道:“听着声儿...倒是像,可小孩子嗓音大致都是一般无二的呀。”
雪梅向前疾走了几步,“不管了,咱先过去瞧瞧。”
夕嘉一把揽住她,“主儿,那地方离着芷幽宫和东筒子夹道最近,要不奴才自个儿过去瞧瞧,您就甭过去了,没得触了晦气。”
夕嘉给她留下一盏灯,径自举着火捻,往芷幽宫方向去了。
而雪梅提着灯,就站在南北向长街拐巷里,周围十分静谧,只能听见皇禁宫外那片老树被风刮得唦唦有声儿。红墙四合,她抬头望向天空,那黑云相连,压城欲摧,突然转角处冲她迎来一盏大圆灯笼,是盏红纱罩皮儿,精曜华烛地聚在她的脸上,晃的她眼前直范花,用手遮住光线,躲那刺眼的光芒,“是谁?”
周围寒气森森,只有银盘大小的光晕凝澹了一地的霜华,那盏灯凑近了她,像是在确认什么,灯影之下迅捷地露出那张再熟悉不过的清蔚面容,他喝出一口寒气,“芙儿,我是冬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