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律师快活地说,“您被宣判无罪,法官宣布对阿波赫柏的一切指控都不成立。一位陪审员老先生对媒体记者说建议修改法律,推动有重大疗效改进的药物尽快上市。”他凑近陈鸥,低声说,“您看,实验药物是不是可以给我一些?虽然我没有阿兹海默症,但能带来性刺激的安全药物,市场上可不多见……”
陈鸥没心思听他说话。
“教授呢?”他问。
律师脸色阴了下来。
“杀人是重罪……”
陈鸥几乎要叫出来。
“你不明白,”他说,“教授决不会允许自己进入监狱。他最近身体非常不好……”他哽住了,说不出话,向外走去。
“陈教授,”律师拦住他,表情十分凝重,“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教授手上有一条人命。现代法治社会不能容忍他拥有逍遥法外的特权。现在人人都说您是被冤屈的天才,您的声望无人能及,简直可以参加下任地区议员竞选。您不该这时候再……”
陈鸥没有回头。
“在公民责任和普通人情感之间,我选择后者。祝您一辈子都不用遭遇像我这样的困境。我会立刻组织律师团。”
律师沉默地看着他。陈鸥意识到了什么,慢慢回过头来。
“什么?”他听起来像是个溺水的人,正在吐出最后一口带着血沫的呼吸。
“教授在法庭上的表现耗尽了他的体力和寿命,医生说他活不过今晚,换句话说,他最多还有五六个小时可活。”律师不带表情地说。
☆、第 57 章
陈鸥向守在病房门口的警察点点头,推门进去。
仅两个小时不见,教授衰弱得不成样子。他躺在那里,呼吸微弱,从脚跟到颈部覆盖着白床单,头微微陷入白色枕头里,像一个即将破碎的水泡浮在掉漆的铁床上。
病房旁站着一名护士,观察着林立的仪表,上面伸出很多电线,宛如树木气根一般探进床单。陈鸥给她看了手里的证明文件。护士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类状况,向他投来冷冰冰的一瞥,接过文件就出去了。
教授吃力地睁开眼睛。陈鸥掀开床单,把不下二十来个监测探头从他身上摘了下来。仪表开始发出滴滴的报警声。教授笑了,将头微微侧过一旁,朝向窗户。
这是一间专门关押犯人的病房,窗户很高,窗台与陈鸥肩膀齐平。陈鸥蹲下来,把下巴放在病床上,发现从这个高度只能看见窗户上沿和天花板,看不到半分天空。
他脱了外套,卷起衬衫,把铁床拖到窗边。幸好他习惯健身,而且教授和铁床加在一起也没多少重量。床褥下面是床板。他把房间里唯一一把钢管焊接的椅子置于床板上,双臂抱起教授,踩着床板,高高地坐在了椅子上。
正值下午与黄昏的过渡时分,天空蓝得惊人。整座天空似乎成了一座巨大的实验炉,处处燃烧着明亮的蓝色火焰。夕阳射入一道金黄色的光柱。教授睁大双眼,贪婪地看着窗外。他的脸上泛起了不祥的灰色,属于活人的血色和生机正在飞快流逝。陈鸥把教授抱在怀里,让他头靠在自己肩膀上。教授轻得像实验室的燃烧余烬。
“几千年前,同样的夕阳也曾照在骷髅地上。”陈鸥说,双臂换了一个角度,让教授靠得更加舒适。
尽管十分吃力,教授还是露出了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在家时,他们经常像猜谜一样交谈,马丁评论说他们创造了自己的黑话系统。
“对宗教……了解……越深入,对人性理解……就越深刻。”教授断断续续地说,双目跃动智慧的光芒,似乎身体的衰朽只是为了让灵魂之火燃烧得更加猛烈。
“您希望我叫尼斯进来吗?他应该就在附近。”陈鸥说,竭力忍住眼泪。
尼斯不是教授的养子,尼斯是教授的亲生儿子。
虽然他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但这个结论千真万确,毫无差错。教授患病时,陈鸥检查他的过敏源,拿基因样本到数据库比对,才发现了这件事。当年,如果不是教授坚持保护隐私,拒绝把他俩的基因样本放入数据库,早在十几年前就会发现。
根据教授这些天对尼斯的思念以及这日在法庭上的表现,陈鸥猜测他已经知道了。警方说得没错,瓦根第之死确实与人造生物一事高度相关。
教授凝视着窗外。夕阳渐渐收敛了光芒,开始沉向地平线。大风刮来了鱼鳞般的碎云,在夕阳映射中渐渐显现为壮丽的红霞。
“我曾用生命爱……一个人,但无法在一起。”教授眼中充满眷恋,“爱与绝望使我发疯。我偷出了挚爱的基因,与我的……融合在一起,准备人工孕育……我们的……孩子。但最后一刻,我……住手了。”教授厌恶地摇摇头,“瓦根第……偷走了我的成果,用野兽因子……亵渎了……我与爱人的基因结晶。我……不可能……饶恕他。”
陈鸥伸手握住他的手掌,眼泪一滴滴掉落在他的胸前。
“您本应和我说,”他呜咽道,“您在发现时就应该和我商量。”
教授艰难地笑了。
“我有道德……洁癖,”他喘气变得非常困难,“谢谢你……坚持留下尼斯。他脾气有时……激烈……像我,替我看好……他。”
陈鸥几乎把耳朵贴在了教授双唇前。
“除非您坦白一切。”他说,“隐瞒就像厨房里的蟑螂,只要你发现一个,接着你总能发现更多。您的那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