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去,月白广衣的男子斜坐在水边,左手捧着一朵剔透冰花,闻声亦向这里看来,银白面具遮掩了半张脸,唇角泛起讥诮笑意。
冰花被放回了水上,慕容紫英却觉得骤然一冷,立刻瞥开目光,走入了人群中。
那冰花上刻了两个名字,慕容紫英,西皇长琴。
回到客栈,一下冷清起来,人们都出去逛灯会,留下的也是几个老人和奴仆。
慕容紫英走上二楼,在怀微的房前停了停,他看到了那人灯前的身影,犹豫许久,还是没有进去。
次日出发,怀微仍陷在混沌的梦里,安睡着,似乎从未醒来。
木梓童一抹幽魂,亦消失得无影无踪。
昆仑,天下龙脉根源,天墉城倚峰而筑,顺山成势,抱水环灵,气吞万象。
慕容紫英便是为了天墉城的“水”而来。
传天墉城仙祖立派时,探得此处有一亿万年的寒潭,深埋山石之下,活水不冻不息,地上灵木奇卉从生,便将天墉城建在此处。
龙脉之祖,太古寒潭,世上再没有第二个地方,比这里更能滋养长琴的魂魄。
天墉城第七代掌门,奢尘,一个清绝冰冷的女子,峨冠素带,手托拂尘,冰衣揉雪,飘流若仙。
云清等人先一步回来,已向掌门禀报,奢尘准备了事宜,只等客来。
到了天墉城,云容只将慕容紫英引到阶前,自己先进去通报,慕容紫英将怀微横抱在怀里,静等着。
不多久,他们被请入内,奢尘知道紫胤修得仙身,本想已较高规格接待他,却因怀微状况不佳,被婉言拒绝,几句话也没说上。
能到天墉城作客的人必然身份不俗,客房都极为舒适,慕容紫英布了结界,一人在房中照看。
怀微身体里的阳炎突然急涨,烫得要命,慕容紫英抱着他,看着他神色痛苦,呜咽声沙哑,却无法可施,也不敢离开。心焦到后半夜,怀微越发不安,吐出一口炙血来,落到慕容紫英手上,立刻烧得皮焦血凝。
慕容紫英抚过自己的伤口,即刻痊愈无半分痕迹,可疼却钻心刻骨,难想怀微该是如何痛苦,让他心里发颤。
以为从未得到,便不会痴恋太过,执念不生。修得仙身灵体,本该心如止水,他不知道自己懂不懂得情爱,只是活了百年,不曾为了一个人如此心疼,得知所爱之人或将消逝,竟致惶恐怨愤。
慕容紫英抱紧怀里的人,依偎得亲密无间,一直到了次日黎明,怀微再次安然沉睡,只是皮肤上出现了或深或浅,红色裂纹般的血丝,脆弱又可怖。
不能再有片刻耽搁,怀微已如一个碎裂的瓷器,无法承受丝毫触碰。慕容紫英又布下结界护住他,独自去找天墉掌门,取得进入太古寒潭的办法。
太古寒潭是天墉城气运之源,聚灵之基,若遭破坏则天墉随之衰落,仙祖大可不将进入之法留下,但他还是将其传承了下来,将天墉城的命运交在一代代掌门手上,兴也好,亡也罢,风水终不能长存,还看人事造化。
天地亦不能亘古,山川移位,江河改道,更是万变难测,顺其自然,便是大道。
奢尘仙子在掌门位十几年,天墉城日益兴盛,广结天下仙门福地,慕容紫英虽修得仙身,出于皇家拜于名门,可现在也就是个孤身一人的散仙,要向掌门讨要进入门派灵基的办法,实在太过蛮横无礼。
可慕容紫英必须得到。
天墉城正殿,只有奢尘和紫胤二人,殿中古朴大气,布置简约,无香鼎祖像,只以剑奉道。
奢尘听完紫胤的来意,只沉默不语,她是个古井无波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她不说话,紫胤只能等。
殿中略显昏暗,安静如此,有几分压抑,奢尘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如冰落地。
奢尘冷然道:“真人可否告知,那白衣男子是你什么人?”
紫胤难以开口,他们的确只是朋友,可奢尘要知道的,自然不是如此。
片刻犹豫,紫胤终说道:“我恋慕他百年,至今不过一厢情愿。”
“得道成仙,也是为情所苦。”奢尘似笑了一声,却更为冰冷,“看来所谓断缘求道,仙神无情,都是无稽之谈。”
紫胤无从解释,他或许是个例外,却不能是个例外。他只能不语。
“紫胤真人,将来天墉城必遭一劫,你定要倾力相助。”奢尘缓步上前,递给他一方玉钥,微微叹息道,“若你终究求而不得,就替我守着太古寒潭吧。”
紫胤无他言,只礼道:“多谢掌门。”
无需什么仙法灵阵,当夜,慕容紫英抱着怀微,一步步小心地走下长阶,消失在天墉城下。
石阶浅而窄,湿滑难行,隧道中暗得不能视物,深远似无边际。慕容紫英闪身瞬行,点起沿途灯盏,这路像永远也走不完,任他心焦如火,行步胜风,也只能看着深处的黑暗,步步稳行。
不知走了多久,黑暗里似乎有鸟儿扇动翅膀,似有似无,慕容紫英放慢了脚步,那声音又消失了。他发出的声响回荡在石阶间,越来越远,面前的路拐了个急弯,走出去,便看到冒着冷雾的寒潭,映了几点微光,轻波直漾入黑暗里。
怀微被小心翼翼地放入寒潭中,倚靠石壁坐着,肩膀以上露在水外,头微微歪斜,墨色发丝飘在水里,随波荡漾。
这个寒潭比整个天墉城还要大,每五步便有一架仕女捧莲的烛台,慕容紫英逐一点亮,绕着寒潭走了一圈。
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