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在遗书上说,要收你为义女。若他出个什么闪失……”慕秋声音微微抖了抖,努力平复道:“便要我和师娘风光送你出嫁,眼下师娘在蜀境走不开——”
她有些哽咽,我亦听不下去了,只觉气血上涌,心魂俱震。
他说要收我为义女,他没有食言。
便算阴阳相隔,他依然是一诺千金的乌珏乌大侠,光明磊落义薄云天。
我心中有千万言语,到最后顿了顿,只能说出一句话来:“有……有这样的义父,我很欢喜。”
“有这样的师父,亦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慕秋诚挚道,随即言语转而怨恨:“九重幽宫,我金慕秋此生,终会要他们血债血偿!”
我身上一寒,心思转及自己的过去,若我亦是九重幽宫的人,可曾这般夺去他人父母妻儿的性命么?他们可曾也这样怨我恨我,恨不得拆我皮肉,食我骨血?
大约是我面色不佳,慕秋又弯起一个笑:“好啦,后天便是你的大喜日子,我们不说这些。师娘来不了,但守灵期间与我一起为你连夜缝了一套嫁衣,她说这是与她义女的新婚礼,你瞧瞧可还喜欢?”
我心中蹦跳数下,眼见慕秋向马车招了招手,有人便从后面变戏法般的闪身出来,手中捧了个红木箱子,笑得一脸纯稚,正是小鱼。我委实没有想到慕秋会将他带来,狂喜之余却呆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姐姐,可想死我啦!”他孩子气地道,将那红木箱子打开,大红喜服上好绸缎,在夜间橘火下华美无匹,想到这是慕秋与白妗妗一针一线绣的,我便觉着周身温暖,像是融进了热水池般,美好得不似真实。
“小鱼乖,”我握了他的手,将他一头被风撩乱的头发拨到耳后去:“姐姐要嫁人了,你再也不用做仆役受人差遣,以后便留在这里做我弟弟,好不好?”
他欢喜的应了一声,眼中却似有泪。我拉着慕秋与小鱼,只觉天下都在我手中,人生再无甚遗憾。
☆、42章
听琴苑热闹起来了,不时有外雇的伙计抱着婚典家用进进出出,断弦翁祖孙二人将一切整顿得井井有条,丝毫不需我操心。
慕秋一扫之前的悲切,很快便融入了喜气,只揪着我逛了一圈镇子。我一直未见她提及擎云之事,便小心翼翼的问了,慕秋却一把抽出腰间软鞭,愤恨道:“居然让假货骗了这么久还哭得那般惨,气死我了啊!待你婚事一了,我与师父守丧完了,瞧我不集结一帮弟兄杀上九重幽,收拾了血月,找到临风,再抽他这劳什子的擎云一百鞭子才解气!”
这才是我熟悉的慕秋,爽朗,利落,敢爱敢恨。
我欢喜起来,便也学着她的样子道:“没错!一百鞭子怎够,待他断了气再揪出来鞭尸然后裸着吊在山头上挂腊肠用以警示后人!”
慕秋严肃的点头表示同意,我二人相视,登时哈哈笑开了,引得一片路人侧目。
婚礼前一日晚,我在房中荡漾的摸着铺陈在床的喜服,心中一片旖旎。
忽闻几下敲门声,慕秋一脸鬼祟的探进头来,手里不知拿了甚么,遮遮掩掩的道:“百万,还没睡?”
“当然睡不着了。”我乐颠颠的将她迎进屋来,却见她将手中东西往身后藏了藏,坐在床上肃道:“可有喜娘来过么?”
“没啊。”我两手一摊,不知要喜娘来做甚么。慕秋叹了一声:“就知他们想不到这一层。”
我听了个云里雾里,面上一片茫然。只觉她微微凑近了,压低声音道:“没有喜娘,你可知道那些……嗯,洞房之仪么?”
这有何不知,我挠挠头小声道:“礼仪不清楚,但与你艳本看多了,大概要做甚么还是……咳咳……”
“艳本如何说得详尽。”慕秋诡秘一笑:“今儿个教你长长见识。”
她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献宝般的放至我面前,却是一本颇精致的画册。我伸手翻了开,霎时便觉脸上一热,赶紧合上了,颤抖着手指结巴道:“这这这这是——”
“春宫图。”慕秋得意洋洋:“洞房之仪一般都是娘家长辈教的,我又不好与你讲解……嗯,你便自学成才罢,百万这般聪明,定可一日千里。”
“喂喂。”我忍不住抚额:“可是这种东西你要我怎——”
“看完藏好就是了,你可知我弄来费了多大劲?!”慕秋凶巴巴的道,转而又透了些浪荡:“快瞧瞧罢,我觉着有几个姿势很是神奇。”
……
这货其实就是想找个借口与我探讨一番罢!
夜色渐深,我和慕秋躲在被窝里,口干舌燥脸红心跳的看完了整本春宫。
结论为:大开眼界。
她已然尽兴,亦说得累了,便下了床穿好外衫离开。我躺在床上又回味了一会儿,忽听门又敲响,定是慕秋忘了甚么东西又折回来,我不甚在意道:“看个画册便把魂儿都丢啦?直接进来罢!”
门“吱呀”一声旋开了。
一个醇澈的声音沉沉道:“甚么画册?”
我背后一毛,赶紧将手中春宫图塞进枕头下面,然已教曲徵看见了我这副鬼祟的形容,顿时胸口一疼,只觉人生蹉跎活着好累,不如撞豆腐死了算了。
“你……你怎么来啦?”我故作无事般下了床,岔开话题道:“不是说大婚前日最好不要相见么——”
他垂下眼睫:“百万是不愿我来看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