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拿这个开刀,谁都躲不了。
大家心里嘀咕着可能是上个月齐相卜式上书请击南越,列侯装聋作哑,惹火了皇帝这个好记仇的家伙。
卜式上书请击南越,没有人支持,北击匈奴,是打顺手了的,搭顺风船大家都会。南越的情况比匈奴要复杂得多,地理、气候、人员、战法,统统不熟,畏难是自然的。列侯本已富贵,实在犯不着拿身家性命冒这个险,倒是年轻军官兵很踊跃。
韩靖因为祖母的丧事,闲在家里。韩宁也是跃跃欲试,怎么说也要证明一下自己,二世祖是没错,可也是有志气的二世祖。韩家的男性长辈保持了默许的态度,韩宁如愿向刘彻表达了自己作为韩家代表参战的意向。当时刘彻心里挺高兴,脸上却不显,只把韩宁升做都尉,让他继续操练去了。
就在众人以为刘彻息了此心,升了韩宁不过是不好泼他冷水、给韩家一个面子的当口,刘彻发作了。抹去了一百多个列侯,其中就包括了韩家的几个姻亲,卫青的两个儿子还有姐夫公孙贺。酎金出了问题,连求情都没借口,刘彻出了一口恶气,高兴了。
韩嫣却知道,酎金不过是个借口,甚至列侯没有附和主战都不是主因。真正的原因,在于列侯对于中央财政的压力,大大小小的列侯近两百,封户多的过万,少的也有几百,平均一下,大约总在两、三千户的样子,于是便有五十万户的财税不归中央管了,此时全国的人口不过一千万户左右,国家二十分之一的财富没了。这是百分比,随着近些年社会财富的增加,这二十分之一的绝对数量越来越大,却不用缴税,而刘彻却要负担国家所有开支,早就咽不下这口气了。至于列侯庞大的不用缴税的家族,还没有算在内,同时他们的奴婢按规定是要交两倍的人头税的,然而有权有势的人,偷税漏税实在是太方便了……
连着两个师傅先做丞相后都下狱而死,看来颇像是刘彻故意要削他面子一样,对刘闳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趁着刘彻心情还不算太坏的时候,刘闳蹑手蹑脚地挪到刘彻身边,在刘彻发现之后,委屈地扑过去:“父皇,儿臣想太傅了。”
儿子的两个师傅都被自己干掉了,虽然不是故意针对,刘彻也觉得不好意思:“太傅要守丧啊——”你以为你老子不想啊?
“不是能夺情么?太傅老闷在家里可不好,母亲去世的时候,儿臣也是悲伤莫名,整日浑浑噩噩。直到回到学宫,学习功课,有些事情做,才缓了过来。父皇便是为太傅想,也该给太傅找点事情做……”看到刘彻若有所思的表情,“咱们请太傅回来好不好?”
“还是说,太傅一旦退了位,就不能回来了?”
“谁说的?!”
“那父皇您就下诏吧~”
“你懂什么?太子太傅,听着尊贵,在官员的序列里位置并不很高,还不如空顶着列侯的位份高。本身是朝官,加个太子太傅听着好听,如果只是太子太傅,那地位就有些尴尬了。”
“那就再做丞相好了,总比别人强。”刘闳对两个倒霉的前丞相实在同情不起来,连御史大夫被手下长史诬陷、酎金不合格,这样事都不知道,废物点心要他们干嘛?偏偏讲课的时候还一脸正义,显得比谁都有知识。新的丞相,是石德的父亲石庆,万石君家看着很稳固,刘闳还是不放心,怎么看,这石庆都没什么才华,不像父皇欣赏的人,真的很不保险。
“你太傅不想做丞相怎么办?”
“父皇——”刘闳开始哭丧脸了。
“真想太傅了?”
“嗯!”用力点头。
“那你这样——”
于是,刘闳亲自跑到安阳侯府,行了拜师大礼。做太子太傅的时候,是刘彻下诏,韩嫣奉诏,然后受皇子拜的。这回,用的却是寻常人家拜师的礼节,更显出诚意来。韩嫣无法拒绝,连着两个师傅出事,找上韩嫣就是让他救场的,不同意,就代表放弃了太子,长安城怕是要热闹了。只得翻出列侯的礼服罩在麻衣上,接了刘闳奉上的腊肉条。
刘彻翻出了古书制度,去了“太子”二字,直接封了韩嫣为太傅。太傅,古官,高后元年初置,金印紫绶。后省,八年复置。后省。现在被刘彻又给翻了出来,位在三公上。
太傅是个不常设的职衔,具体职责,不详。不过,既然加了个傅字,主要职责就是教导太子了。刘彻另加了石庆为太子太傅——却没有先前韩嫣的那种优待了,只是见不必行大礼,却没有让刘闳再拜他——又选了几个少傅,把太子一太傅一少傅的规矩给彻底破坏。这样一来,太子太傅与太子少傅便没了以前的那种尊贵,几乎要变成太子的一种属官了。
刘闳高兴了,亲自把韩嫣扶到未央殿的正座上,又拜了一回,终于放心也开心了。趁着刘彻在宣室安抚石庆的功夫,刘闳先跑过去跟韩嫣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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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闳正把分别四个月来的新闻一一讲解,直说到天擦黑,用完了晚饭,刘闳还是不肯回自己的住处,硬要“夜话”。师傅连连被父皇整治,他两边都不能诉苦,对身边的人也不能多说,碰到一个能放心说话的人,心情可以理解,韩嫣同意了。
于是,刘闳躺在太傅舒服的榻上,抱着太傅的一条胳膊,继续倒苦水。
正说得起劲,却被韩嫣伸出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