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那是当朝皇亲了?”
“单名昀字。”
听到这句,那夏愈牙面上强作镇定,心里还是吃了一惊。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站起身又跪下行了稽首之礼。
徐焕之说:“你坐吧,朕要是想以天子身份见你,就宣你进宫了。”
司马昀仔细观察夏愈牙。他须发花白,长眉长目长鼻长脸,倒有些道骨仙风的味道。
夏愈牙坐下,“不知皇上费此周折要见小人,是何用意?”
“朕近来对夏先生主张创建‘无君之世’的事很感兴趣。只是还有些疑问,朕的身边没有人能够答得出,所以特意请先生来亲自解答一下。”
“哦?皇上有什么不明白的?”
“朕闻听先生不同意儒家所说:天生民而树之君。认为天地万物乃阴阳二气化生之结果,应各处其位,各附所安,本没有尊卑贵贱之分。”
“正是如此。”
“若果如先生所言,那为何草兽生来要为豺狼所食?”
“皇上说的是强弱之差,非尊卑之分。豺狼食鹿马,乃为果腹。人分贵贱,却并不若此。何为?欲也。然欲壑难平,所以有君民之分,不过为以强凌弱,始兵之利器,不过为压榨百姓。”
“‘始兵之利器,不过为压榨百姓’?那匪贼为难,外寇相袭,又当如何?”
“愈牙以为,皇室盘剥,臣子压迫,故救祸而祸弥深。民乏衣食,自给已剧;况加赋敛,重以苦役。下不堪命。且冻且饥,冒法斯滥,欲令勿乱,其可得乎?国之割据,君皆如此,故应天下无邦,则可安矣。这正是愈牙创教之本意。”
“那依先生的意思,只要回到原始混沌之初,则可天下太平?”
“人人皆可穿井而饮,耕田而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泛然不系,恢尔自得。万物玄同,相忘于道,有何不可?”
“万物玄同?却未知先生高论豺狼虎豹能否认同,能否不犯人境?而沿江肥沃之野又该分与何人?先生又可愿到西北贫瘠之地繁衍子孙?”
夏愈牙刚要再做回答,司马昀突然说话了,“北方现在正闹旱灾。待夏末秋初,朝廷将欲拨钱粮赈济。如按先生之意,朝廷官府只为盘剥百姓血汗而存于世,又何必多此一举?”
夏愈牙看了看司马昀,并没有在意他为何不守君臣之礼,只略一沉吟,“于君,民乃国之根本,固本,方天下可安。朝廷此举,不过为安抚民心,为己而已。况朝廷之钱粮,本就取之于民,百姓有难,自当全力相救。”
司马昀的笑容挂到脸上,“天不能以无纷争而绝水患,地亦不会以民安乐而断旱灾。那如果按先生所说,天下变成无国无邦之世,受难的百姓又当由何人救济?”
“若真到那时,一切皆为天意。”
“天意?先生不是说,君民之分,本无天意吗?”
“君民之分当然不是天意,可天灾乃自然循环之果。”
“人属天地万物,先生以为可为自然否?”
夏愈牙点头。
司马昀上前一步,“那先生怎么就能说当今君民之道就不是自然循环之果呢?”
夏愈牙一愣,一时哑然。司马昀回过头对徐焕之说:“皇上,朝中还有要事,不如先起驾回宫吧?”
徐焕之站起来对夏愈牙说:“你的话,朕记下了。先生不如在此处稍作停留,待朕回宫仔细斟酌,再安排你的去处。”
夏愈牙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于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坐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走了。
出了关着夏愈牙的房间,陈远带司马昀、徐焕之和小番儿进了书房。徐焕之问应该怎么处置夏愈牙。司马昀思忖良久,才说:“朕要给他在樊阳穹明山修一座‘和院’,只允许他在那儿宣讲教义,不可四处云游,到其它地方论道宣教。”
陈远不明白了,“皇上为什么不趁着现在和教教众的人数还少,影响不大,把夏愈牙杀了,永绝后患呢?反而要给他修什么和院?”
司马昀笑笑,转向徐焕之,“焕之知道为什么吗?”
“皇上是觉得他的说辞里还有为我可用的地方。”
司马昀点点头,“而且此人并无恶心,亦不是只针对于朕。朕会让他改变想法的。”
君臣三人喝了会儿茶,司马昀又问了问徐焕之都田令的试行情况,就让他先走了。徐焕之走了之后,司马昀对陈远说:“把你的儿子抱来给朕看看吧。”
陈远叫了下人,让奶娘抱来了晃儿。陈远接过布包,坐到司马昀跟前让他看。那孩子正好睡醒了,眼睛还看不清东西,伸出肥嫩的小手儿四处乱抓起来,司马昀新奇地看着那小小的肉团儿,伸出一个手指,放到他手心儿上。因为出生时日尚短,他还不会抓东西,手一挥,又松开了手指。司马昀又去摸他的圆嘟嘟的脸蛋儿。摸了一会儿,司马昀问:“他叫什么名字?”
“晃儿。”
“好名字啊。”司马昀没抬头,继续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婴儿。
“他叫晃儿。”陈远又说了一遍,并加重了“晃”字。
司马昀抬起头看陈远,忽然明白过来,脸一下子红了。可奶娘和小番儿在身边,他什么也没说,又低下头去,一边用指节拨弄晃儿的下颌一边说:“晃儿,晃儿,等朕将来有了公主,就把她许配给你。”
陈远看着司马昀逗着孩子的开心模样,心想:昱昌,你知不知道自己无邪的样子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孙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