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两下桌子,时而整整茶几的台布,楚见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只是跟在他身后,以防他伤着自己。
沈长乐偶尔抬手摸着自己的头发,油腻腻的触觉让他蹙起眉头,他自言自语道:“头发都粘一起了,老妈要是知道我一个星期没洗澡不得把我给活剥了。”于是他把手里的拖把塞给楚见,自己便跑去浴室洗澡了。
楚见抱着拖把,听着浴室哗哗的水声,看着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二点,抬手揉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他看得出,乐乐的情况很糟,他无法不面对失去双亲的事实,但是那样彻骨的痛逼得他选择用某种方式麻痹自己,催眠自己,这显然不是好方法,可是,谁又有更好的方法呢?立刻、马上命令一个刚刚经历天塌地陷般变故的人坚强,这本身就太过残忍。
二十多分钟后,沈长乐擦着头发走出来,在楚见身边坐下,身上换了天蓝色的睡衣。楚见从他手里把毛巾拿过来帮他擦,手指接触到的头发居然沁凉,楚见下意识得摸摸他脖颈上的皮肤,同样冰凉。
“乐乐……”楚见犹豫地叫着沈长乐的名字。
沈长乐慢慢转过头,脸色惨白,嘴唇发青,目光空洞。
这家伙居然用凉水洗澡,还洗了这么久,楚见的心里也空了一样,一阵抽痛。
“乐乐,我帮你把头发吹干好不好?吹风机在哪?”
沈长乐想了想,“在门边的五屉柜第二层。”
楚见按他说的找来吹风机,嗡嗡嗡的声音响起,沈长乐乖乖地任由楚见摆弄。楚见是从来没有伺候过别人的人,他边吹边问沈长乐会不会太烫了,会不会太凉了,而沈长乐只是摇头。
微凉的手指,温暖的风,呼呼的声响,让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倦意再次袭来,沈长乐摸摸干透的头发,对楚见说:“楚见,我好困,我想睡一下。”
沈长乐睡得很快,也许是累极了,但是睡得很不安稳。
楚见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感觉他手心的温度由冰凉变得温暖。
两个手指的指甲颜色偏白,楚见忽然想起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指甲,这两片指甲早就脱落了,那白色的不过是被水泡得发白的肉,原来有创可贴糊着看不出来,估计洗澡的时候创可贴被沈长乐撕下来丢掉了。看起来创口并不狰狞,死气沉沉的白色,然而楚见却觉得一股寒气直袭心窝。
小心地放下沈长乐的手,他起身去里拿了自备的创可贴。因为喜欢打球,难免有个小伤小害,他总是在包里放着这东西。
他用所能做到的最轻的手法将沈长乐的指头包裹好,他将乐乐的手放在唇边温柔的亲吻,他不住地喃喃祈求,“乐乐,你要挺过来,你要好好的,你还有我……”
雨停了,寂静的空间里,楚见的声音极低极低,仿佛只是风声,或者幻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见发现沈长乐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便低声地道歉说:“乐乐,我是不是吵着你了?”
而此刻的沈长乐,眼神清亮透彻,仿佛可以看穿一切,就像根本不曾睡着。楚见放开他的手去找创可贴的时候,他就醒来了,他被手心突如其来的空旷惊醒,失去的恐惧,蚀心蚀骨。后来他看到楚见晃动的身影,确定他没有离开,才再次闭上眼睛。
乐乐抬手贴上楚见的侧脸,皮肤上传来真实的温度,他说:“楚见,我没事,真的。你就让我疯两天、傻两天吧,不要很久,我得缓一缓,让我缓一缓。”
这一刻,楚见惊讶于他眼底的神色,清明,坚定,甚至决绝。他发现他的乐乐有着难以想象的坚强性格,即便是这样焚心刻骨的痛,他都一个人撑着,不曾崩溃垮塌,他极限的承受力让他在自顾的同时还想要去安慰别人。他不曾无望地要父母回来,也不曾咒怨天地不公,更不曾忧患日后的生活,他只是要求,让我缓一缓。缓一缓就能挺住,缓一缓就能捱过这场横祸。这个一贯以乖僻不羁示人的沈长乐其实长就一副打压不垮的骨骼,一颗善良而强大的心。
只是这些,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实在太过沉重。
楚见隔着被子,慢慢拥紧沈长乐的身体。
“乐乐,”他说,“让我陪着你,帮你分担些。我是楚见,你家的楚见,在我面前你不必这样苦着自己。只要你需要,我都在。”
沈长乐听着,没有回答,他把头埋在楚见的颈窝,暖暖的太阳味儿在鼻尖散开,于是,冰冻的心脏开始融化。
七十一
就如楚见所担心的,第二天早上沈长乐果然满脸通红,额头滚烫,发起了高烧。楚见懊悔地发现自己其实很缺少生活常识,他对如何照顾一个病人全无所知。他觉得生病之后唯一的的办法就是去医院。
沈长乐烧得迷迷糊糊的,但是还是拦下了要打电话叫司机的楚见,乐乐说,不过是发烧,不用上医院,吃点药就好了。他让楚见给他找出家里的退烧药,吃了两片,跟楚见说,我睡一觉就好。
楚见看着他睡着,墙上的时钟显示现在是早晨七点不到。昨晚楚见基本没睡,他发现只要他轻微地一动,沈长乐就会醒来,不是迷迷瞪瞪地醒来,而是霍然睁眼,眼神里是惊心动魄的恐慌,他会无意识地握紧楚见的手,就像害怕下一刻他会消失一样。
他的神经绷已经到了某个极限,只需再加分毫的力量就会断裂。
楚见打电话给班主任请了假,自己把自己简单收拾一下,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