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临城下,百姓流离失所,皇城沦陷,血流千尺——木风越听越惊,脑中自然而然,浮现出这样一座满布疮痍的汴梁城。他对赵家本无好感,天下易主,他拍手称快尚犹不及,自不会予以半分同情,但大宋皇帝由汉人来做,和由蛮夷还做,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俗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个蛮子皇帝,怎会善待汉人百姓,即便他存有一念之慈,不将汉人赶尽杀绝,可沦为亡国之奴,焉有尊严苟活于世,日后,他岚山阁的弟兄出门在外,难道还要对蛮子弯腰屈膝,俯首称卑?
手中提着对方衣领,木风眯起眼道:“攻入开封的,可是辽兵?”
见对方摇了摇头,他再又问道:“难道是西夏?”
那人自嘲般笑了两声:“……是北面的女真族。”
女真族?宋朝兵力鼎盛,却败在区区几万女真人的铁蹄之下?松开对方衣领,木风问道:“你所言句句属实?”
那人理了理衣领,在扶椅中坐了下来:“我骗你,又能捞到甚么好处?”
木风扫了他两眼,只见他神态安逸的煮水品茶,真个瞧不出半分端倪。想了想,在桌子另外一边坐下,道:“孰真孰假,倒还真不好分辨。”
那人大方的摊了摊手:“杜公子有任何疑问,大可提出。”
自被俘至营地开始,木风就一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这感觉令他心中大为不快,端起杯盏,不疾不徐的吹凉茶水,乘此机会,考虑起事情的始末。
这人的叙述虽说有些荒唐,但确又令人找不出疑点,只是听到现在,心中总感觉有丝异样,究竟是哪处……
茶水一点一点凉透,脑中的思绪,也随着茶叶渐渐沉淀,他支着下颚的手缓缓覆到唇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就在对方等得微有不耐,准备继续往下述说时,那双狭长的凤眸倏然闪过一缕精光。
“这些事关乎于袁天罡的诸多隐秘,你又是从何处得知?”
***
正值深夜,万籁俱寂,月亮隐在层层黑云之后,山谷中幽暗一片。
忽然,自远处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渐渐地,一支由数百人组成的队伍,悄然出现在树林深处,他们身披轻甲,肩裹黑氅,人数虽然不多,却均是行动敏捷,步履奇快。
如此行了数里,云层散开,月光洒在先行者手执的一面大旗上,鲜明的‘纥’字,迎风抖开,猎猎飞展。
这支回鹘军队在黑夜的掩护之下,暗没声息的翻越山谷,淌过溪流,靠近了辽军大营。
这时,他们距逾营地大门,仅余三里。伏在暗处,观察一番之后,领头人向身后比了个手势,众人得到命令,从腰间抽出刀刃,往周围的草丛里一阵猛刺,由此探路,渐向前行。
愈往前行,草木愈加繁茂,走在前方的士兵一刀扎进草堆,冷不防惊动了几条游蛇,挥刀砍毙,忽然头顶上,树叶哗哗乱响,从中掉下许多手腕粗细的黑蛇,其数之多,真如落雨也似。
不止如此,就在众人纷纷避让之时,周边的草丛里,又游出数十条体型更大的黑蛇,呈包围之状,向众人靠拢而来。
高昌王治军甚严,组成这支突袭队的,又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兵悍将,逢遇险情,虽慌不乱,便见他们行动一致的卸下披风,兜住头脸,这才举刀向头顶挥砍。
密林之中伏有鳞虫走兽,理应当然,但来势猛恶至此,却也从所未见。领头人撮唇一啸,众人忙即聚起,一面砍落黑蛇,一面警惕四周。如此过得半晌,地下的蛇尸已铺了厚厚一层,群蛇的来势,却依然不减。
就在众人觉得气力渐竭之时,忽闻一阵浑厚的号角声,自三里外的大营中响起,紧接着,对面的山坡上,竖起了一面辽军大旗,旗下,赫然是数百名手执弓弩的士兵。
前有蛇患,后有伏兵,此时的回鹘军队,无疑是腹背受敌。
领头人向后一摆手,众人慢慢退到树后。
‘啪’地一声,一支响箭划破长空,钉在了树干上,随之,更多的箭矢从对面的山坡射出,封住了他们的退路。
回鹘士兵虽说训练有素,但一来要驱赶长蛇,二来要留意空中箭矢,如此情况之下,自不免有些手忙脚乱,不多时,便有多人挂了彩。
领头人见情况不妙,向身旁几人使了眼色,那几人边打边退,渐渐抄,去向辽兵占领的山头。接着,他又侧过头,吩咐数人自右路突袭上山。
将一切部署妥当,他安下心来,专心致志的对付空中来矢。
辽军使用的箭矢通体乌黑,在黑夜中极难辨认,只能借由月光反射在箭镞上的些微银光,来判断具体位置。
领头人挥刀砍毙脚边的黑蛇时,发现迫近身前的几点银光,突然悄无声息的熄灭了。
只当是箭矢后劲不足,才半路坠地,他怔了怔后,便再未放在心上。
倏然,一条黑蛇从树旁窜出,张口咬住了他的腿肚,他暗呼糟糕,立即挥刀砍毙,但蛇毒已然入体,小腿上渐渐没了知觉。
毒素很快向四肢蔓延,手臂犹如灌铅一般,再难挥动刀刃,眼见一支响箭迫到眉睫,他紧咬牙关,生生挨受。
本已做好赴死的准备,熟料箭矢在距离自己三寸开外时,忽然顿住,这情况,就好似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从旁牢牢捏住了箭杆。
但这无疑是不可能的。
‘嗤’地一声,箭矢在空中爆开,成了粉末。
身旁几名同伴见他遭遇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