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陌喝道:“夜堡主,你与他非亲非故,只为一句承诺便与我唐门为敌,孰轻孰重,可要拿捏清楚!”
夜翎此时已不用再顾忌木风,与这一干唐门弟子周旋,纵然无法取胜,也足可自保。冷冷道:“何为轻,何为重,我一向分得十分清楚,不劳唐姑娘费心。”
多说无益,两人缠身又斗,夜翎数箭齐发,将偷袭他的唐门弟子一一击毙,唐陌眼见门人遭难,暗暗焦急,忽然身后甬道之内传来几声大笑。两人兵器倏地分开,各自退开丈许。
众仆举着火把守在甬道出口,陈文押着一人慢慢走出,火光下只见那人一身白衫,墨发披肩,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被人半推半就着走到池边。
陈文伸手扯过那人的一头墨发,阴测测的笑道:“夜堡主,猫抓老鼠的游戏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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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五十二回:问世间情为何物,听轻风吹落翎羽
如缎的长发被人从后扯起,木风被迫仰起头,露出衣领间一大片莹白的颈肌,许是因为被反绑着双手而牵痛了臂上的伤处,他眉心拢成了川字,额头渗出的汗水很快打湿了鬓发。
陈文从一名侍从的腰间抽出刀刃,信手架在他的脖颈上:“你的‘裙’下之臣真不少,之前那位呢,怎么没瞧见?”见对方不加理睬,他倏尔施加了手里的力道,锋利的刀刃割开皮肤,划开一道血痕。
夜翎看得心中直跳,大声叱道:“你敢!”箭尖直指着陈文。
伸出舌头舔去刀上血迹,陈文放肆大笑:“夜堡主,你说我是先砍下他一条手臂好呢,还是一根根剁去他的手指?”
夜翎握弓的手掌微微发抖:“放了他!”
“放了他,凭甚么?”
“我叫你放开他!”话音甫落,箭矢离了弓弦,咻地一声射向对面,因为怕误伤木风,他特意将箭头偏了稍许,且保留了五分力道,陈文早有防范,身子微微一侧,轻松便躲了过去。只是殃及了他身后的一名侍从,胸口正中了一箭,立即倒地不起。
纵是敌众我寡,但这一箭投鼠忌器,所有人俱不敢上前。除了唐陌,夜翎周身一丈之内,再无其他人。
陈文脸色一沉,白晃晃的刀尖在木风的颈项、手臂之间游走:“夜堡主,你若不想他缺胳膊少腿,奉劝你立即扔了兵器!”
木风不顾颈上利刃,转头看了看他,突然笑出声来。陈文听他越笑越大声,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问道:“你笑甚么?”
木风道:“我笑你痴,笑你傻,你用我威胁夜堡主,却不知夜堡主巴不得我早些死。”
陈文自然不信,哼了声道:“他敢为你得罪唐门,自然将你看得极重,又怎会巴望你死?你要骗我,也得编个像样点的谎话。”
木风睇了他一眼,道:“天门寨久居蛮夷之地,消息闭塞,也无怪你这样想。我与夜堡主宿仇不共戴天,江湖上谁人不知?你若不信,便可以问一问他。”
陈文素知他诡计多端,并不向夜翎求证,而是转头看向唐陌,只见对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继而讽刺道:“杜三少当年一剑斩杀夜飞雪,此事并不是甚么秘密。今日夜堡主非但不报父仇反而认敌为友,可教我们大开眼界了。”
当年之事,参与者尚且难断是非曲直,唐陌所悉一切均从长辈口中得知,是以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而夜翎自懂事起,叔伯长辈便向他灌输杜三少是怎样设计残害他的父亲,又如何令夜家堡陷入万难的境地,对于真相却只字不提,如此潜移默化之下,夜翎自然积怨于心,唯一的念头便是找到对方,以雪先耻。
初见木风,是在关外的龙水客栈,他不曾料想自己的仇敌竟然如此年轻,再看其衣饰打扮,分明便是个不谙武艺的贵族子弟,哪有半分恶相?父亲竟然败在这样一个少年人手中,他心中登时生出一股极其荒谬之感。再至后来,几人遭遇暗算,落入珠玑玄阵历经奇险,他才看清这人促狭的笑容之下,隐含了一副怎样鬼谋深算的心思,一方面,因杀父之仇他对他恨极,另一方面,他又为他的风度、才识所吸引,山顶上身不由己的拥抱,树洞中阴差阳错的一吻,墓穴里神识不清的痴缠,渐渐的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也因此饱尝爱恨交织之苦。
信守承诺之人,从不轻易许诺,因之其一旦允诺,便会豁出性命遵守,夜翎就是这样一个人,木风也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才会早早为自己留下后路,迫使他许下承诺,以保自己在墓中安然无虞,不过他所不知的是,这个承诺非但成了他的一道护身符,也使夜翎为自己的私心找到了个正当借口,不必在爱恨之间天人交战、踌躇不定。
唐陌不知其中曲折,自以为一番话语能够激怒对方,可对方却连正眼都没有瞧她一眼,目光牢牢盯着搭在木风肩头的那只手掌,仿佛要将其生生洞穿!
在这样的注视之下,陈文忌惮的缩了缩手。“夜堡主,我不管你与杜三少之间有何仇怨,只要你不搀进今日之事,并立誓今后也不找我天门寨的麻烦,我天门寨同夜家堡便继续相安无事,日后,若你夜家人途经关外,我也可予以引路照顾……”
想对方心高气傲,决计不肯食言而肥,便以木风为要挟,先给自己找个退路,可话还未说完,便听对方一声冷笑:“一个打家劫舍的悍匪,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我夜家堡再是落魄,亦不至于要沦落到受一个强盗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