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班主,到你了!”看见自家班主不知道今儿个第几次在窗口张望的身影,洗秋忍着笑扬声提醒,二月红一惊赶紧挽了水袖,扶扶鬓上珠冠上台去了。
二月红方上得台两句唱词便是一个亮相,台下席位空了一半,雨下得太大,不少人都不敢冒雨前来了,他余光一扫便看得那上席竟是空荡荡的,心下也跟着一空。
恐是雨下的太大,他才没来吧,或者是有了急事?二月红这么想着,赶紧掐起身段唱了下去。
一出折子戏刚唱罢,台下一片喝好,二月红谢场下得台子,有些心不在焉地洗着油彩,心里从方才到现在一直都是空荡荡的没个着落。
换下一身戏服,二月红冲班子里吩咐了?*便撑起柄油纸伞,急匆匆地出了门,洗秋看得自家班主出门去的身影,隐约感觉班主似乎心上已然牵挂了一个人,不再是空落落的一片雪?冰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二月红赶到张家老宅时,便见得只有个平日管事的老大妈在堂中落泪,他心里一紧,似乎感觉到了些什么。二月红快步走上前去,拱手问道,“大妈,敢问这张府可是出了什么事?”
大妈垂泪,哽咽着叹气,“都给抓去日本人那的集中营啦…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再见着张大佛爷呢……但别人都说只怕他是回不来了…”
堂前雨下的更大,凄风卷着旋儿打在二月红的身上,那一柄湿漉漉的纸伞坠在地上发出声闷响,便只剩泣声如诉,再无他响。
自此二月红很长一段时间没再上过台唱过戏,终日在那快活楼上独身一人喝着苦酒,有一日深夜洗秋去寻他时,在雅厢门外听见自家班主在唱戏。
不是花鼓戏,而是一出《牡丹亭》。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
至此再唱不下,苦酒一杯饮尽,洗秋推门便见二月红伏在桌上一动不动。而满案珍馐琳琅一筷未动,只是那案边两盏酒,一盏一直是满当的,而另一盏空空如也。
洗秋以为自家班主哭了,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在掌柜那结了账便离开了。
二月红伏在?*鲜翟蛎豢蓿只是他觉得唱的累了,便不想再唱了;
这段折子戏,不知是不是也该到唱尽的尾声了呢?。
第6章
这日二月红习惯性地又上了快活楼二楼的雅厢,窗子对着街,他刚斟上两盏酒,便听得街上一阵喧闹,又是啼哭又是叫嚷的,一听便知是哪家要卖女儿在游街呢。
他本是无意掺手的,饮罢一杯,忽然觉得那哭声耳熟的紧,二月红从窗口一瞥,那被背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儿家长相也面熟的很,竟是幼时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哥哥”的小丫头。
故人相见,竟是在此时此景,他落魄,她亦绝望,真是缘分之至。
丫头似是看见了二月红,声音凄厉,竟是哭喊了一声“哥!”
这一声无意触及了二月红的心弦,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决定了什么,于是同店家讨了根趁手的竹竿,从窗口翻身而下拦在了街中央。
当他从郊外倒了三只还沾着土的金钗快马加鞭赶回街上赎下那丫头时,二月红才反应过来,这丫头竟日后是他的人了。
丫头跟在二月红身后,清秀面容上还垂着未**的泪痕,二月红看着有点心疼,当时他以为那是心动。
后来丫头早逝,他站在丫头的坟前磕了整整三个响头。因为他娶了丫头之后才知道,他对她只不过是怜惜,从不是爱。
他二月红骗了丫头一辈子。
第7章
二月红在赎下丫头后的没几天,他也没在意什么良辰吉日,草草地便办了喜事。
大喜日子之时,二月红一身火红的新郎装衬得他脸色愈发的苍白,来客见了只当是身体不好,也没多在意,洗秋在一旁却看得分明,那以前秋水似的黑眸子已然黯淡了下去,再无光泽。
来宾不多却都是熟人亲友,一杯一杯的敬酒二月红都是一口**,别人夸他着实是个爽快之人,二月红淡淡一笑说了声“大家喝好吃好,今天是在下的大喜日子,玩得尽兴便是给在下一个面子。”
酒喝的有点大,二月红跌跌闯闯地出了门去,扶着门柱吐得眼泪都掉了出来,他颓丧地坐在台阶上,夜风吹得他清醒了许多,心口也更加疼。
“军痞子…你算是害了二爷一辈子……”
“军痞子,二爷大喜的日子你也没来,二爷算看透你了。”
“军痞子,你不回来,二爷也不等你了,你死也好活也好,二爷管不着。”
“军痞子…算我二月红求你,回来吧……”
门内喜宴之上觞筹交错,主角却坐在门前看着满月,想着一个不该想的人。
二月红趁着夜深流了一脸的泪。
第8章
九月中旬时天气比起之前已凉快了许多,丫头那也传来了给二月红怀了孩子的喜讯,二月红听到这喜讯时他刚从斗里出来,一身土气和血腥气。
他连忙收拾了东西快马加鞭回了家中,丫头正靠在榻上休息,见他来了便冲他温软有加的一笑,羞怯地低下头去唤了声“二爷”
丫头是个聪明女子,她知道自家相公心里住着别的人,她从不喊二月红相公夫君,只喊一声“二爷”,夫妻当真是相敬如宾。
二月红轻抚着丫头有些臃肿起来的小腹,咬着嘴唇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凶狠。
那夜二月红又去了快活楼,要了一坛陈年花雕,他坐在从前遇